一起散步

    晚上8:15，温念站在玄关，手里拎着垃圾袋，深呼吸了三次才鼓起勇气开门。

    自从上次带松饼去医院后，她已经三天没出门了。

    冰箱里的存货消耗殆尽，垃圾袋也堆满了厨房角落，再不去扔，松饼可能会把那些散发着食物残渣气味的袋子当成新玩具。

    “我很快就回来，”她蹲下来摸了摸松饼的脑袋，橘猫正趴在猫爬架上，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对她的紧张毫无反应。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开门声亮起，温念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空无一人，很好。

    她迅速闪身出门，轻手轻脚地关上锁，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走向电梯。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的手指不停地绞着垃圾袋的提手，眼睛紧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十五楼到一楼，短短几十秒，她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温念低着头快步走向垃圾房，扔完垃圾后长舒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去——

    然后僵在了原地。

    沈叙就站在公寓楼的大厅里，手里牵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金毛犬。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看起来刚结束锻炼，额前的碎发还有些湿。

    温念的大脑瞬间空白，她本能地想退回电梯，但沈叙已经看到了她，并且——更糟糕的是——朝她点了点头。

    “晚上好，”他的声音依然低沉温和，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温念的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衣角：“晚、晚上好……”

    金毛犬好奇地朝她走了两步，尾巴欢快地摇着。

    温念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电梯门。

    “别怕，它很温顺，”沈叙轻轻拉了拉牵引绳，金毛立刻乖乖坐下了，“这是牛奶，诊所的治愈犬。”

    “牛、牛奶？”温念眨了眨眼，没想到一只金毛会有这么可爱的名字。

    沈叙的嘴角微微上扬：“实习生起的名字，说它毛色像加了牛奶的咖啡。”

    温念偷偷看了眼那只大狗——确实，它的毛色不是纯粹的金黄，而是带着点奶油般的浅色调。

    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牛奶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歪着头“汪”了一声，眼神友善又好奇。

    “你……出来扔垃圾？”沈叙看了眼她手中的空袋子。

    温念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攥着已经空了的垃圾袋，赶紧把它塞进旁边的垃圾桶：“嗯……”

    沉默再次蔓延，温念盯着自己的鞋尖，拼命思考该如何礼貌地结束这场对话然后逃回自己的安全屋。

    就在这时，牛奶突然站起来，轻轻拽了拽牵引绳，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它想继续散步，”沈叙解释道，然后顿了顿，“你要一起吗？”

    “啊？”温念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在小区里走一圈，”沈叙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晚上人不多，牛奶很喜欢和人一起散步。”

    温念的指尖微微发抖，她应该拒绝的，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社交邀请。

    但当她看到牛奶那双湿漉漉的、充满期待的眼睛时，拒绝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我……”她张了张嘴，“我不太会遛狗……”

    “没关系，我牵着它，”沈叙说，“你只需要走在旁边。”

    牛奶适时地又“汪”了一声，尾巴摇得更欢了。

    温念咬了咬下唇，最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小区的夜晚很安静，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温念走在沈叙右侧，刻意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而牛奶则欢快地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嗅嗅路边的灌木。

    “它多大了？”温念小声问道，试图打破沉默。

    “三岁，”沈叙松了松牵引绳，让牛奶能探索得更远些，“之前是流浪狗，被诊所收留后做了治愈犬培训。”

    温念有些惊讶：“它看起来……很亲人。”

    “嗯，性格很好，特别适合陪小朋友和怕狗的人接触，”沈叙看了她一眼，“你怕狗？”

    “有、有点……”温念老实承认，“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追过。”

    沈叙点点头，突然停下脚步。

    温念疑惑地跟着停下，只见他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牛奶的头，“坐下。”

    金毛立刻乖乖坐好，仰着脸看向主人。

    沈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零食，递给温念，“试着喂它，它会很温柔。”

    温念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接过那块小饼干，犹豫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伸长手臂递过去。

    牛奶没有急着扑上来，而是先看了看沈叙，得到允许后才慢慢凑近，极其轻柔地从她指尖叼走了饼干，甚至没有碰到她的手指。

    “它……好乖。”温念忍不住小声赞叹。

    “你可以摸摸它，”沈叙说，“从下巴开始，不要突然伸手过头顶。”

    温念深吸一口气，慢慢伸出手。

    牛奶温顺地低下头，让她触碰自己的下巴。

    当指尖真正接触到那柔软的毛发时，温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比想象中还要温暖顺滑，像上好的绒毯。

    牛奶享受地眯起眼睛，甚至主动蹭了蹭她的手心。温念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些。

    “它喜欢你，”沈叙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温念收回手，耳根有些发热：“谢、谢谢……”

    他们继续往前走，这次距离近了些。

    牛奶似乎认定了温念是朋友，时不时回头看看她，确保她还在跟着。

    “松饼怎么样了？”沈叙问道。

    “好多了，昨天开始正常吃饭了，”提到自家猫，温念的声音稍微流畅了些，“就是……有点挑食，不肯吃那个肠胃粮了。”

    沈叙轻笑一声：“典型的橘猫性格——好了伤疤忘了疼。”

    温念也忍不住笑了：“它从小就挑食，为了不吃药能绝食一整天。”

    “下次可以试试把药混在猫条里，或者冻干上抹一点，”沈叙说，“大部分猫都抗拒不了。”

    “我记下了，”温念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和沈叙正常聊天，没有结巴，也没有想立刻逃走。

    夜风轻轻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暖和花草香气。

    牛奶带着他们绕过一个喷泉，水声潺潺，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你经常这个时间遛狗吗？”温念小声问。

    “嗯，下班后，”沈叙说，“牛奶需要每天运动，而且晚上人少，它不会太兴奋。”

    温念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松饼那天晚上跑出来，也是你遛狗的时间？”

    “对，”沈叙看了她一眼，“我一般八点左右出门，那天因为加班推迟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沈叙加班，可能根本不会遇到松饼……温念突然感到一阵后怕。

    “幸好你那时候在，”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融在夜风里。

    沈叙没有回答，但温念感觉他的脚步似乎放慢了些。

    牛奶突然停下来，在一棵大树下转了几圈，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沈叙。

    “它要做什么？”温念好奇地问。

    “上厕所，”沈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养狗最麻烦的部分。”

    温念看着沈叙熟练地清理现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在诊所里严肃专业的沈医生，现在正弯腰捡狗屎。

    “笑什么？”沈叙直起身，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嘴角的弧度。

    “没、没什么！”温念立刻低下头，但肩膀还在微微抖动。

    沈叙挑了挑眉，突然把塑料袋递给她：“要试试吗？”

    “啊？”温念惊恐地后退半步，“不、不用了！”

    沈叙低笑一声，把袋子扔进垃圾桶：“开玩笑的。”

    温念睁大眼睛——沈叙居然会开玩笑？那个在诊所里连笑容都很少的沈医生？

    牛奶似乎也感受到了轻松的气氛，欢快地小跑起来，牵引绳拉直了。

    沈叙顺着它的力道快走几步，温念下意识跟上，三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时而拉长时而缩短，最后几乎融为一体。

    “你平时不出门散步？”沈叙突然问。

    温念摇摇头：“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晚上人很少，而且有牛奶在，很安全。”

    沈叙顿了顿，“如果你愿意，可以这个时间一起，还有明天记得带松饼复诊。”

    温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偷偷看了眼沈叙的侧脸——

    在路灯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好……”她听见自己说。

    牛奶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跑去追出现的蝴蝶，又拽着他们转向一条小路。

    温念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绕了一圈，回到了公寓楼下。

    电梯里，牛奶乖巧地坐在两人中间，温念站在角落里，心跳依然没有平复。

    她居然答应了和沈叙一起遛狗？这完全不像她会做的事。

    “明天同一时间？”电梯停在15楼时，沈叙问道。

    温念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晚安，”沈叙说，牛奶也配合地“汪”了一声，像是在道别。

    “晚、晚安……”温念小声回应，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门。

    直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一直上扬着。

    松饼走过来，好奇地嗅了嗅她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牛奶的气味。

    “我明天……可能要晚点回来，”她抱起橘猫，把脸埋在它柔软的毛发里，声音闷闷的，“我要去……散步。”

    松饼“喵”了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抗议。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温柔地照亮了这个不寻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