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道音淬体
识海中，求生意志化作金色浪潮不断冲刷着逐渐模糊的意识。
“还有办法...一定还有...“石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中夹杂着内脏碎片。他颤抖着撑起身体，染血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接近，但越是绝境，他骨子里的倔强就燃烧得越发炽烈。
石毅的思绪如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闪过，瞬息间便将自身所拥有的底牌尽数梳理了一遍。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他冷静地分析出三条可能的生路。
首先浮现的念头是请师尊出手相助。这无疑是最为稳妥快捷的解决之道。以师尊通天彻地的修为，化解这大道钟声想必不在话下。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否决了。如今正值天地大劫，根本无暇他顾。更何况，修行之路本就该自立自强，若事事依赖师长，又如何能证得无上大道？
第二个方案在他识海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枚神秘的时空符文。这枚符文蕴含着莫测的时空伟力，或许能够扭曲时间，延缓甚至抵消大道钟声的侵袭。
但石毅心中清楚，这枚符文虽寄居在他识海，却始终如雾里看花，可望而不可及。他能够参悟其中奥妙，却始终无法真正掌控其力量。这个方案就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成败全凭天意。
最后一个，也是最契合当下处境的方案逐渐在石毅心中明朗起来。既然祸起炼天大阵，那便以阵破阵。这能够引动大道忌惮的绝世大阵，必然蕴含着对抗天道的无上威能。
石毅眼中精光一闪，这个方案虽然凶险，却暗合因果循环之道。大道越是忌惮，恰恰说明炼天大阵确实拥有逆天改命之能。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以炼天之威对抗大道之怒。
三个方案在石毅心中不断权衡比较，每一个选择都意味着不同的道途与风险。时间在钟声震荡中飞速流逝，他必须当机立断...
不再有丝毫迟疑，石毅眼中精光暴涨，双手掐诀如电，体内灵力如江河奔涌。他猛然催动炼天大阵，霎时间，整座大阵的古老阵纹次第亮起，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绽放出刺破苍穹的璀璨神光。
阵纹交织间，虚空开始扭曲震颤，石毅的身形逐渐变得虚幻透明。他感觉自己正在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周身毛孔都在吞吐着大道法则。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他仿佛触摸到了世界的本源。他的神识无限延伸，似乎能听见大道在耳畔低语，看见法则在眼前具现。
就在这瞬息之间，海量的修行感悟如星河倒灌般涌入识海。那是历代强者对大道的理解，是无数先贤留下的智慧结晶。
往昔大阵未成之时，这些感悟如同雾里看花，偶尔才能捕捉到只言片语。而今大阵初成，这些玄奥的体悟虽然依旧笼罩着朦胧道韵，却已能清晰感知。石毅时而如醍醐灌顶，时而似灵光乍现，每一次顿悟都让他的道心更加通明。
他的衣袍无风自动，周身环绕着大道符文，整个人都沐浴在天地法则交织的光辉之中。这一刻，石毅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道的载体，成为了法则的化身。
虽然这种大能感悟珍贵无比，但此刻的石毅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对抗体内肆虐的大道钟声上——那蕴含着天地法则的钟鸣每震荡一次，他的经脉就寸寸碎裂，五脏六腑都在道韵冲击下濒临崩溃。
随着炼天大阵的完全展开，那些悬浮在虚空中、由太古符文凝结而成的暗金色锁链突然剧烈震颤，竟在钟声传播的轨迹上构筑起层层叠叠的屏障。原本无孔不入的钟声波纹被这些禁忌符文不断分解吞噬，威力顿时削减了三成有余。
“嗯？这大道钟声......“石毅突然心头一震，敏锐地察觉到钟声震荡间蕴含的玄机。他凝神内视，发现每一次钟声轰鸣时，体内血肉竟随之产生微妙共鸣，骨骼经脉都在声波中微微震颤。
“我是不是可以借助这大道钟声来锻炼体魄？“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石毅眼中精光暴涨。他想起古籍中记载的“天音淬体“之法，传说上古大能曾引九天雷音锤炼肉身，而此刻这蕴含大道韵律的钟声，岂非绝佳的炼体契机？
果然，在暂时摆脱生死危机后，他那颗追求极致的道心又开始跃动。石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修行方式，最合他心意。随着钟声节奏，他主动引导声波在奇经八脉中流转，每一记钟响都像无形的重锤，将体内杂质一点点震出。
当身躯在虚空修复得七七八八时，石毅便撤去了炼天大阵的庇护，任由大道钟声将刚愈合的肌体再度撕裂。
待到经脉寸断、骨骼皲裂，濒临崩溃之际，才重新催动大阵融于虚空。如此往复，犹如在刀尖上起舞——每一次毁灭后的新生，血肉都会烙印下更深的大道印记。
“适者存，劣者汰。“他冷眼旁观着自身血肉的演化。那些扛不住钟声震爆的细胞纷纷崩解，而幸存的血肉则在毁灭中不断分裂重生，逐渐泛起玉石般的道纹光泽。
这是最残酷的炼体之法，以大道为锤，以虚空为砧，硬生生将凡胎锻造成能承载天音的道器。
石毅彻底放开了所有防御，如同放弃挣扎的溺水者，任由身躯沉入深渊。他将体内澎湃的药力尽数逼入刻满阵纹的骨骼，刹那间大道钟声轰鸣，音波如千万柄利刃绞过——血肉崩解，脏腑消融，唯余一具莹白如玉的骸骨悬浮空中，那对重瞳依旧在颅骨中幽幽闪烁。
晶莹骨骼表面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发出细密的瓷器碎裂声。十大洞天在他身后化作狂暴的灵气漩涡，海量天地精华灌入骨缝，骨骼内蛰伏的药力也泛起翡翠般的光晕拼命修补。
但道音摧残的速度更胜一筹，新生的裂纹始终快过愈合的痕迹，整副骨架渐渐变得像件濒临破碎的冰雕。
骸骨眼眶中的重瞳静静注视着这一切，他在等待。等待最后一道裂痕攀上颈骨，等待这副骨架化作布满裂痕的瓷器，那时才是炼天大阵苏醒的刹那。
时光如沙，不知流淌了多久。
石毅的骨骼已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就在他即将催动炼天大阵的刹那，沉寂在识海深处的时空符文突然银光大作。
那银辉转瞬即逝，快得连光阴都难以捕捉。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即将坍塌的骨骼被一股玄妙的力量凝固。石毅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道音仍在锤炼骨骼，而他的存在却仿佛被抽离出时间长河。
万物依旧奔流向前，唯他永恒驻留在这一瞬。
石毅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席卷全身。他的头皮阵阵发麻，后颈处的汗毛根根竖起，脊背上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行。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让他心跳如鼓，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但在这份惊骇之中，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却如岩浆般喷涌而出。石毅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躁动的情绪压回心底。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错觉...“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那道悬浮在识海深处的神秘符文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波动，每一次脉动都与他体内的灵力产生奇妙的共鸣。石毅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这股联系，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
随着感知的深入，他越发确信这绝非空穴来风。符文流转间，隐约透露出某种超越他认知的玄奥法则，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如惊涛骇浪。石毅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既是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也是因为这股力量带来的震撼。
“这道符文...“他睁开眼，眸中精光闪烁，“要么是天地孕育的至宝，要么...“想到这里，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就是某位大能留下的惊天布局。“
无论这道符文的来历多么惊人，现在的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若真是他人布下的棋子...“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眼中却燃起熊熊斗志，“至少也要成为值得被利用的那颗！然后才能谋求反抗。“
天地间的大道符文如星河倾泻，源源不断地自九霄之外垂落。每一枚符文都流淌着混沌气息，交织成遮天蔽日的金色洪流。
那口由万千符文凝聚的道钟高悬虚空，钟壁上浮现着日月星辰的虚影，每一次震荡都引得万里云海翻腾，钟声里似有远古先民在诵经，又似洪荒凶兽在嘶吼。
石毅盘坐在符文风暴中央，十大洞天已然化作十轮璀璨神阳。炽盛的霞光如天河倒卷，将整片苍穹染成七彩。
海量灵气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如同百川归海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胸前悬浮的那块至尊骨正在发生惊人蜕变，玉质化的骨骼表面浮现出大道纹路，绽放的光辉令方圆千里的飞禽走兽都伏地颤栗。
时空在此刻变得扭曲而模糊。有时符文洪流会突然凝滞，道钟的余音在空气中拉出水晶般的涟漪；有时十大洞天又会在瞬息间完成千百次吞吐，灵气长虹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的残影。
石毅的感知被彻底打乱，他看见晨曦与暮色在同一个呼吸间交替，触摸到幼苗破土与古木凋零同时发生在掌心。这种时空错位带来的眩晕感，就像站在光阴长河的漩涡中央，连思维都被撕扯成碎片化的流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