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饭不易,随时考验演技
苒川地界,玉茗馆内。
秦思悦刚赶回玉茗馆将自己放在房中的符纸傀儡收起来,张妈妈就带着两个大汉急冲冲的闯了进来。
秦思悦衣服脏烂,身上有伤,根本来不及处理,只能一溜烟地钻进被窝里,捏紧被子,假装自己在睡梦中然后突然被人闯入房间,感到十分惊恐又慌乱的样子。
“你个死人货!原来还有口气呢!”张妈妈刚一见到秦思悦就开始破口大骂。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秦思悦眼下也只能信口胡诌了:“……张妈妈?发……发生了什么?我刚睡得正香呢,你这火急火燎的开门声直把我吓了一跳!”
张妈妈:“你个没人要的骚蹄子货,偷懒竟偷到老娘这里来了!要不是小兰跑到我那我竟还不知道!现在还给我装无辜!来人呀!直接把她从被窝里给拽出来,今天我倒要看看,是她贱皮子硬还是我鞭子硬!”
眼见两个壮汉就要到眼前,秦思悦暗道不好,被子被扯,走光倒是小事,关键是如何去解释。
如果说她跑出去遇到妖怪了,是死里逃生才回来的,但自己刚刚又装作一副才睡醒的样子。如果说自己没有出去,那身上的伤又如何解释?说是摔了一跤?可是谁摔跤能摔成这样呀。
真的是!对付妖怪都没有对付人累。
既然左右都解释不清楚,那秦思悦只能灵机一动,扯起嗓门大喊道:“张妈妈,有话好好说,不管怎么样,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我这正睡觉呢,让他们来扯我被窝算怎么回事!来人呐!救命呀!要杀人了!!!”
苒川地界,要说最出名的,莫过于处在东西南北四街交汇处的玉茗馆了。
玉茗馆位于苒川的最繁华的地段,是一座阁楼加后院。
阁楼在前,又称为前楼。前楼一共四层楼,一二层是表演才艺和接待客人的地方,三四层则是表演才艺的姑娘们的闺房,不过花魁娘子除外。
玉茗馆一共有两位花魁娘子,她们的住所是在后院,与玉茗馆的老板张妈妈一起住。
没办法,谁叫这花魁娘子是玉茗馆吃饭的招牌呢,她们就是享有这个特权。
后院一共有三间独立的小院落和一个约有半亩大的小花园,张妈妈住主屋,方华子住东厢房,李妙璇住西厢房。
李妙璇虽然是花魁,但是为人孤傲,不喜人伺候,所以屋里只留了徒弟柳亦瑶一人。
方华子这边,虽然性子文静,但是极爱美,东西一多,使唤的人自然也多,所以就留了两个人伺候。
这两人就是秦思悦和小兰。
她们平时都睡在东厢房侧房的,但是因为今天方华子的客人特殊,就把她们赶到了西厢房侧房柳亦瑶住的地方。
柳亦瑶因为要照顾李妙璇不在,秦思悦也是趁着小兰不备,用符纸假扮了一个傀儡代替自己,才有空出门的。
虽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从张妈妈骂骂咧咧的话语中,秦思悦也猜出了个大概。
她那符纸的法术也不强,制出来的傀儡只能有个样子,却全无生气。
想来是小兰见她一直没动,起了疑心,一查看竟发现她没有呼吸了,以为死人了,被吓得立刻去禀报给张妈妈,而张妈妈一听死人,立刻来处理。
只是张妈妈没有想到这个“死人”突然又活了过来,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出。
如今秦思悦这里离西厢房最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唤来救兵,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想到李妙璇这个救兵了。
果然,她的呼救声刚落,门口便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女音:“张妈妈,李姑娘说你吵到她的客人了,客人现在很不高兴,她暂且稳着,但是这边不可再发出什么响动了。”
秦思悦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十六岁的粉衣少女。
此少女正是李妙璇的贴身侍女,也是她的得意弟子柳亦瑶。
正如秦思悦所料,张妈妈听到柳亦瑶这话,立刻叫两个大汉住手,然后赔笑道:“是我这个老妈子没有考虑周全,你去帮我跟妙璇说一声,就让她帮我跟客人陪陪罪,说这边没有什么,只是一只猫打翻了茶器,我们在捉猫,现在已经捉到了,就不会再发出响动了。”
柳亦瑶施礼,道了声“是”,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张妈妈目送粉衣少女一走,转头就恶狠狠的瞪着秦思悦:“你确实是厉害,知道搬出这个救兵。妙璇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的确不敢得罪,但是你也要清楚,谁才是这玉茗馆的老大!你可以逃过这一次,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下一次!”
秦思悦立刻告罪称自己不敢了,不会有下一次了。
其实她心里并不理会,要不是因为自己还要苒川找人,要不是因为这躯壳的身契还在她手里,最最最重要的!要不是魂魄因为被这躯壳困住,让肚子饿了身体会发软走不动道,谁会待在她这么一个破地方乖乖地忍受她的管教。
自己今晚已经有了蛛丝马迹,那说明离她要找的目标也不远了。等她找到了,立刻偷了身契远走高飞,谁还管他下一次怎么样。
张妈妈还站立在原地,似是在慢慢调整心中的怒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将火气压制下去:“刚刚小兰来跟我说怎么也叫不醒你,探你鼻孔像是没气了。你现在既然又活了,那就起床,去把华儿叫到我屋里来,说我有事找她。”
秦思悦:“是”
张妈妈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带着两个大汉走了。
秦思悦连忙起身将门关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
还好只是擦破了大面积的表皮,并不严重,血已经凝固了。只不过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再加上长时间的疾跑,汗渍已经浸入到伤口里,混着血和衣服黏在一起,所以在撕扯衣服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疼。
秦思悦将衣服换好后又将沾上了血渍的床单换掉,还扯出一张手帕在脖子上系了结,遮住了那条勒痕,这才打开门向着东厢房走了过去。
东厢房里,方华子正倚靠在一个男子的怀里喃喃私语,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妩媚娇羞。
这位男子名叫叶子逸,就是那个很特殊的客人。他每次来找方华子,他们会在房内喝茶聊天聊很久,还不许别人打扰。
根据秦思悦的观察以及小兰的八卦猜测,最终确定他就是方华子的相好。
只不过这个相好是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包括张妈妈。
秦思悦刚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方华子低泣的声音:“……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总是焦灼不安,吃不好,睡不好的,即使面对珍馐美味,也会恶心难受。我已经好几日没有接客了,再长此下去,我怕妈妈发现了我的异样后会查到了你,知道你我的关系后会处置了我。”
叶子逸似是慌张地握住她的双手,却又眼神坚定道:“你且放宽心,我已经在筹钱了,等我筹足,定赎你做我妻,让你脱离这牢笼。”
“子逸……”方华子言语柔软,似是有些害怕和愧疚。
秦思悦在门口听了几句。
其实她对方华子和叶子逸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奈何那个小兰是个八卦和嘴上没把门的。不过才跟她住上几天,她就把自己对人家两个漏出的一切可疑之处,详详细细地说给自己听了。
不过小兰始终不善推理,即使这么多蛛丝马迹摆在面前,她也只会说一句:叶公子对姑娘真好!花钱真大方!
从未想过两人已经是私相授受,卿卿我我的关系了。
最后还是秦思悦总结了一下,这两人大概就是在一年前,这个叶子逸刚行完及冠之礼,在好友的蛊惑下,一起来到了这玉茗馆听曲,刚好遇上了当时正在练琴的方华子。他与她一见钟情,相谈甚欢。自此更是立志要为她赎身,并娶她为妻。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张妈妈不舍方华子这个捞钱的好苗子,故意抬高赎金。而他不过一个小门小户,一时筹不到那么多钱,所以赎身之事暂且搁置。
自此两人就过上了筹钱和私会的日子。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张妈妈不会答应。
要知道方华子是谁,那是玉茗馆的花魁之一呀!说深点那就是玉茗馆的活招牌呀!赎金才有多少钱?不过千两!虽然玉茗馆有两位花魁,但是一人怎么能转得动磨呀!再说俩花魁那可是各有优势相互成就缺一不可的。而且方华子今年才二十岁,往后还有那么多个年头,按现在的身价计算,盈利早就超过了赎金,傻子才会放她走呢!
秦思悦虽然不忍打扰方华子和叶子逸陷入往日情思的甜蜜,但为了完成张妈妈交给她的任务,也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于是她抬手叩了叩门。
屋内先是一阵唏唏索索的慌乱声,然后才是方华子努力保持镇定却又带着警惕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谁呀?”
秦思悦朗声道:“方姑娘,是我,秦思悦。”
方华子似是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哦,思悦呀,进来吧。”
秦思悦推门朝房内走去,这是她第一次正面见到那个叫叶子逸的男子,只见他身穿藏青色长袍,手持扇子,长相儒雅。
虽然秦思悦之前都没有见过,但既然是方华子看上的男人,想来相貌也不会很差,毕竟方华子每次知道他要来,都很开心的梳妆打扮很久。
至于品行……,恕她不敢苟同,一句诺言都一年了还实现不了,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即使在门口已经知道他在了,但秦思悦还是假装惊讶了一下,好让他们以为刚才的言语并未被她听到。
果然,方华子态度彻底松软了下来,笑着问道:“思悦,什么事呀?”
秦思悦道:“姑娘,张妈妈说让你去一趟她的屋里,她有事找你。”
方华子听后面色一沉,刚松软的身体立刻又紧绷起来,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好。”
秦思悦看着眼前的这位温柔可人的女子此刻怔怔出神的样子,她心里面也出现了异样的感觉。
自从她被方山酒肆的老板娘用蒙汗药晕倒后卖到了这玉茗馆,她醒了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方华子。
她第一次出门找人没有经验,不知道用傀儡,抓回来后被张妈妈狠狠的毒打了一顿,还不许给饭吃,是她偷偷拿着饭菜来给她,并且第二天就求着张妈妈把自己要过去当侍女。
自此她出去,便也有了遮掩。
虽然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但猜来也是不好的事情。
秦思悦心头一软,便上前扶着她的手,道:“姑娘不必忧心,张妈妈只叫你去她房里而不是亲自来找你,虽不知是何事,但想来事情并不严重。”
方华子闻言想了一下,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对着秦思悦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身对叶子逸道:“子逸,你先回去吧。”
叶子逸嘴角轻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半晌之后,也只吐出了一个字:“好。”
然后起身离开了。
方华子也在秦思悦的搀扶下,向着张妈妈的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