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
狭小的巷子里挤着几个少年,他们不断出手推搡着一个看上去比他们微微小一点的孩子。那个被推的孩子不断往后退,手里似乎还死死抓着什么东西。
为首的男孩,拿手指指着他的鼻子,笑道:“哭鼻子了呀,胆小鬼。”
其他的孩子也开始附和地嬉笑着,更有甚者还打趣道:“这么爱哭,还是快滚回你家,找妈妈去吧。”
这个小孩子才说完,又有一个孩子插嘴道:“哎,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自己在街上乱蹿,你不会是没妈吧。”
“是啊,怀里的东西是什么呀,不会是偷来的吧。”
“对对对,你要么是没妈,要么就是你妈妈也是个小偷!”
其他的孩子一听这话,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冲着那个一直往后退的男孩:“小偷,没妈要的野孩子。”
男孩起初始终一言不语,但听到别人骂他“没妈要”,小脸憋得通红,大声地吼了一句:“不是!才不是,我有妈妈!我们不是小偷,不是!”
见刚才一直装哑巴的男孩突然冲着他们吼,那群欺负他的孩子们,更是来了兴趣,逼得更紧了,甚至想要挥拳头,教训教训男孩。男孩却没有想挡,只是一手紧紧地攥着那个一直被护在怀里的袋子,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
这时,一团白色的身影窜出来,站在男孩面前。那只额头带着紫色图腾的小狗呲着锋利的牙对着那群孩子,紫色的眸子显露出几分凶狠,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那样子,就仿佛那几个孩子再往前挪动半步,它就会把他们撕碎一样。
于是等溶月走进巷子靠近他们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人一狗把几个熊孩子吓得慌慌张张跑出巷子的场景。等那些人都跑了,那个小男孩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肩膀耷拉下来,看着小狗,小狗也回头看着他,一改刚才的凶狠劲。男孩呜咽着开口:“银狼,你刚刚怎么跑不见了啊......我才不是小偷,我没有偷东西。”
溶月走近,到了男孩的身边,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想要替他擦掉眼泪,可是男孩的眼泪却越来越多。溶月心里也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很关切地看着男孩。
男孩感受得到溶月没有恶意,抽咽道:“哥哥,我真的不是,我有妈妈,我妈妈也不是小偷。”
男孩一直重复着这么几句话,就算没有听完整那群孩子对男孩的“打趣”,溶月自己也能猜个七七七八八,安慰道:,“我知道。”
随即溶月又温柔地问那个男孩:“天快黑了,怎么还不回家呢?”
听了这话,男孩哭得更猛了,身体也跟着哭声,一阵一阵地颤动。这下子溶月更是手足无措了。
就在溶月还在想要怎么安慰男孩时,有一个女孩猛地冲过来,一把推开溶月,然后又把男孩护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警告溶月道:“你不能欺负小孩子!”
男孩这时拽了拽女孩的袖子,小声地告诉女孩:“别紧张,这个哥哥是好人。”
也许是女孩相信了男孩的话,又或者是那只被叫做银狼的小狗还亲呢得蹭了蹭溶月的裤脚,再加上,溶月长得很好看,女孩看向溶月的眼神变得很友好,再次开口,语气也带了几分亲近:“那,对不起了,哥哥。我把你当成是欺负墨儿的人了。”
溶月当然知道女孩子只是护友心切,宽慰道:“没事的,你是来带他回家的吗?”
女孩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他家在哪,他说他回不去。”
“回不去?”溶月心里很疑惑,想着难道男孩是自己溜出来玩,然后回不去?他刚想要开口,男孩就已经开口:“我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可是我跨不去。要是没有边界线就好了,他们不让我靠近那儿,妈妈也没有办法来接我,我回不了家,我讨厌边界线!”
说完,男孩的眼眶更红了。
这下溶月明白了,男孩是异族,是新月背面的人。自从新月被分为正面和背面的那天开始,边界线就一直被圣城派兵严守着,为了避免麻烦,自然是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那里,而男孩就算对卫兵说自己是要回家,他们也只会当做是一个淘气的男孩的无理取闹。毕竟千百年来,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可以从新月背面出来。
溶月心里很疑惑,又从女孩口中得知了男孩是自己追着小狗跑出来玩的,他第一天遇到女孩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他妈妈做的饼干,分给了她,于是她们成为了好朋友。小男孩暂时住在小女孩家里,两个人关系很好。但是其他的孩子都不太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并且在捉弄了男孩几次后,发现男孩不怎么会还手,并且欺负他也没有男孩的家人会责备他们,他们便越发过分,好几次都把男孩堵在小巷子里,为了不给小女孩家惹麻烦,小男孩也总是选择沉默……
溶月听了这些话半晌没说话,他没想到在本该天真无邪的年龄里,孩子们会有着这么大的恶意,也没想到,这个离神庙那么近的地方,会发生这样的事。而另一件事更是压得溶月胸口闷闷的——异族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新月正面?
心里的同情作祟,溶月想要送男孩回家,于是溶月问小男孩:“我送你回家,好吗?”
听到溶月的话男孩激动地点了点头。
在和小女孩告别后,溶月和男孩,加上一条白色的小狗,就朝着边界线赶去。
在还没到边界的时候,沐哲就大概地和溶月讲过边界线的护卫机制。溶月在心里想道:只要想办法错开巡逻卫兵,等月亮升起的时候,他就能不惊动任何人送男孩过去。何况进入背面,也就当是侦查敌情了。
溶月努力说服自己,想让自己不要有负罪感,同时他也在想着为什么这个男孩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闯过边界线,进到新月正面呢?他其实刚才有用咒语悄悄探过一遍男孩的身体,没察觉到任何的咒力。既然男孩是追着小狗出来的,问题不在男孩身上,那就是在小狗身上。可是很奇怪,溶月探了好几遍,也没有在小狗身上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他便只能暂时作罢,等进到新月背面,再做打算。
因为可以回家了,男孩情绪明显好转,话也变多了,路上男孩开心地和溶月分享着怀里的的东西。原来那个小布袋里,是他这几天来攒的点心,有桂花糕,玫瑰饼,茉莉小蛋糕……各式各样。
男孩介绍完点心,开口问溶月要吃哪种,溶月摇了摇头,温声拒绝了男孩,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美食,他往后还可以吃到,但是对于男孩来说,这是弥足珍贵的。
果然,男孩接下来的话验证了溶月的想法。“哥哥,桂花,玫瑰还有茉莉花,是什么样子啊?都很漂亮吧?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些花呢!”男孩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家那里,很黑很黑,植物们都很难养活,要是新月背面也能每天都有太阳就好了。”
是啊,新月的背面常年笼罩在一片黑暗里,偶尔会有一季阳光,但是绝对不会见到月光,因为他们是历史上的罪人,没有资格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光明。
在这样漫长的黑暗里,人们兴许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啊。
但溶月知道,年幼的男孩还不懂这些,他只能默默地看着男孩,心里却觉得失了一块,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