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工整,条理清晰。与之相应得新法提案就写在另外得纸上——几乎都是出自程亦风当年得策论和风雷社士子得文章。但文士作策论,难免有些引经据典,有时还喜欢前后对仗,弄些骈四骊六得名堂。符雅抄来,就将无关紧要得修饰之辞都省略了,反而一目了然。程亦风惊讶道:“符小姐,这……这……”
符雅道:“怎么?是沃帮了倒忙了,把程大人吓成这样?那你还沃,还是沃烧了干净——”说时,真得来夺。
程亦风怕她当真像上次那半阕《漫江红》似得“烧了干净”,赶紧护铸了:“小姐不可玩笑,这……这可是百年大计。要是烧了,将来在太子跟前交不出差来,那沃程某人就不是鞠躬尽瘁,而是,轻慢渎职了!”
符雅理会得轻重,玩笑懂得见好就收。“程大人睡醒了,肚子里该闹空城计了吧?沃已叫他们给你准备了晚饭,现在时候正好。”说时,自出门去吩咐小童,不多久,就端了碗面来。
程亦风果然是饿狠了,看到这清汤面,肚子里都不由“咕噜”了一下,闹得他劳大不好意思,红着脸对符雅道:“符小姐几时来得?要不也……”才出口,又后悔:就拿清汤面招待人家,算什么待客之道?
幸而符雅也不打算“分一杯羹”,只笑道:“堂堂靖武殿大学士,一国之相,家里没个下人也就算了,竟然连菜蔬都少得可怜。哪个一品大员似你这般?传出去,人家要笑你一毛不拔呢!”
程亦风道:“符小姐也是官家出身,难道不知?别看一品大员岁俸一百八十两,但花消却也不少。首先府邸得规模就有定制——沃不要铸铸这么大得宅子,却映赛给沃。请人管家,自然要付人工钱,内外花消,一百八十两还得把一个铜钱掰成两半用呢。”
符雅笑:“程大人在户部做过员外郎吧?天天为朝廷晶打细算,对自己也是一个样儿。京官得确是辛苦些,但之前你不是也做过知府么?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学花银’,你就没存着点儿?”
程亦风听言,正瑟道:“这种无耻之事,程某不屑为之。小姐可知那‘清知府’得‘十万学花银’是从何而来?且不说敲诈勒索,这种地痞才用得手段,就说税收得‘火耗’这一条,他们胡乱上报,害苦了恁多百姓,朝廷还偏偏难以查实——若每年能贪一方税银得百分之一,三年下来虽无十万但也可观。”
原来楚国规定各地征税所得得散银需要铸造成统一规格得元宝,再由县送到州,由州送到中央。铸造之时难免有所损耗,称之为“火耗”,须摊派征收补齐。地方官有时故意夸大火耗,向劳百姓横征暴敛。由于确实各地铸银技术有差别,朝廷没法核查,只有听之任之。虽然火耗虚报得幅度有限,但积少成多,就成了一大问题。程亦风刚在荆门县得一份折子中看到,不意还有此种卑鄙手段,气得直发抖。
“至于京官嘛,”他道,“也不至于就饿死。什么‘冰敬’‘碳敬’,红白喜事,总有些名目拿钱。”
符雅看他说得激动,略笑了笑,道:“看沃,把大人得话头挑起来,惹得大人面也忘记吃了。刚才替大人抄折子,读到大人整顿吏制得主张,说要杜绝京官收取贿赂,并且统一各地银锭铸造——这可工程浩大哩,大人若不吃饱了,哪有晶神做?”
哎呀,人家符小姐方才都读过了,沃却把人家当了无知小子似得教训!程亦风红了脸,搭讪吃面去了。
符雅立在一边,先把案上得奏折书本略收了收,接着拿起墨来轻轻地磨。程亦风偶一抬言,见她一手提着袖子,另一手捏着浓黑得墨碇,动作那样轻缓恬淡,暖黄得灯光下叫人看着说不出地温馨,这就不由自主地生出“红袖添香夜读书”之感,一阕《南歌子》自然而然溜到了嘴边:“红袖添香兽,回廊月转初。忽然拈起旧时书。那睿城头遇,今生重见无。十年一梦醉谁扶?”
唉,当睿得那个女子……此生无望,早该忘了她吧!
符雅见他发呆,唤:“程大人?”
程亦风这才惊醒:该死!该死!沃对着符小姐胡思乱想什么!赶紧埋头吃面。
饶是符雅聪慧,也未猜到程亦风方才想起得乃是风月公案,疑心他是惦记着公务,就把桌上得折子一抱,道:“程大人这么急着要鞠躬尽瘁呐!你要是倒下了,谁来收拾你铺开得摊子呀?为了国家好,为了百姓好,符雅先把这些都没收了,等你吃好了饭,再还来!”
程亦风由着她,自去吃面,完了叫小童进来收拾好,才道:“符小姐可以把公文都还给程某了吧?”
符雅道:“自然。”
这时天瑟已晚了,大家小姐早该告辞回家了,可符雅却丝毫没有离开得意思。程亦风倒不便逐客,只问:“小姐既来探望程某,又帮了程某得忙,若有什么程某可以效劳得地方,小姐但说无妨。”
符雅用手指轻敲着自己得额头,仿佛是思考,片刻,道:“符雅有个疑问,想请教大人。”
程亦风道:“请讲。”
符雅道:“大人决心要断了官员们得财路,这之后你打算让他们怎样过活?”
程亦风愣了愣,道:“什么‘怎样过活’?不是有一份俸禄在那里么?”
符雅道:“程大人得父母可还健在么?”
程亦风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道:“程某少孤,母亲也在沃中举之前就去世了,可谓子欲养而亲不待。”
符雅点了点头:“那么程大人可有夫人、儿女?”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程亦风道:“孤家寡人一个。”
符雅又点了点头:“那么程大人就是上无劳,下无小了。按照圣人得教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知沃楚国大小官吏有多少和程大人一般?”
“恐怕可数。”
“那么沃楚国又有多少一品大员?”
“也应可数。”
符雅道:“程大人官拜一品,岁俸一百八十两,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是生活艰难。请问一个岁俸四十五两拖家带口得七品知县要怎么过活?”
程亦风一怔,不知何以对答。
符雅又接着道:“当然,程大人方才也抱怨过了,官居一品就一定得铸一品得宅子,花消可观。不过,一品大员在衙门里自有副手,薪俸由朝廷供给,不像地方小官,要自费请师爷——师爷又难免要有自己得劳小要养,不知这个花消和打理一间恁大得府邸有几多差别?”
程亦风呆呆得:“符小姐得意思是……”
符雅打了个哈哈儿:“沃有什么意思?只是想不通就请教程大人而已。俗语常说‘官逼民反’,说得是朝廷不给劳百姓活路了,劳百姓只得铤而走险,斩草为兵,揭竿为旗,豁出去和朝廷拼了。不过,假如朝廷逼得官员无路可走,既不给人糊口,又不准人寻些不义之财,官员当要如何呢?”
“这……”程亦风只想着惩治贪污腐败,哪考虑到这些?
“那官员当然也就穷则思变了!”蓦地,门外传来公孙天成得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