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探查
中午时分,门匾上“樊楼”两个鎏金大字,显得气派非凡,楼内外都热闹非凡。
宽敞的大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丝竹悠扬的乐声与客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菜肴的香气四溢扑鼻而来。跑堂的小二们穿梭于桌椅之间,高声吆喝着菜名,客人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角落里,商人打扮的三人围坐桌旁。上官容头戴绸缎帽,眼神深邃,嘴角微微下垂,低声与少年交谈。随着人来人往不断进出,他的目光不时扫过大厅,显得格外警觉。
他以杭州丝绸商人的身份,三言两语打发了追问的店小二。目光缓缓扫过桌上的八珍宴,每一道菜都精致的令人垂涎欲滴,晶莹剔透的虾仁、金黄酥脆的烤鸭、香气扑鼻的炖汤,还有那盘色泽鲜艳的蜜汁火腿。
他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抚过碗碟的边缘,仿佛在触碰一段遥远的记忆。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樊楼的常客,座上宾皆是达官贵人,推杯换盏间,谈笑风生。而如今,再次坐在这繁华的酒楼中,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菜肴让他涌起一阵酸楚。看着清儿和辛羽的贪吃模样,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停下筷子,轻轻抿一口茶,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辛羽看着清儿那副模样,忍不住笑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清儿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笑嘻嘻地说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可不能错过!承雨(化名)哥哥,你也快来尝尝!”
三楼最里侧的奢华房间内,雕花木门紧闭,偶尔有侍女端着酒菜推门而入,从门缝中透出几缕熏香的烟雾,神秘而高雅。窗边的太师椅旁,店小二正躬身对着神情淡然的老板娘低语着。
老板娘挥挥手中的团扇,小二退下之际,黑衣影卫从暗处走出。
周清宜眼中透着一丝锐利,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静静地观察着楼下那桌客人。
她指甲叩着椅子扶手,陷入沉思。半响,她问:“为何醉芙蓉没有一点异动,可是我们的消息有误?”
“我们的人去查探了,他们三人确实不在家中。辰时进去一少年,之后三人便不见了踪影。”影卫低头汇报。
得到准确消息后,周清宜冷笑道:“哼,想办法拖住他们,庄家那个余孽必是用什么法子压制住了血脉!想必不用太久必露马脚”。
屋内无人时,周清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狠辣,她恨恨地自语:“放你一马,你居然又不顾死活地回来与我作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此时,邻座的一桌客人正低声谈论。其中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近日听闻,辽州派遣使臣前来提亲,欲娶我凤朝公主,以结两国之好。此事,各位可曾听闻?”
一年约四十的男子,接着说道:“此事确有所闻。辽州近年来兵强马壮,屡次侵犯我边境,此次提亲,恐怕并非真心求和,而是另有所图。”
年纪稍轻的男子,神情凝重地接话道:“和亲之事,自古有之。三十年前,钰云公主嫁去琉国,不过一年便香消玉殒,至今尸骨未归。若再送公主去辽州,年纪轻轻便要远嫁异国,只怕……”
他说到此处,欲言又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是谁,愤慨地说道“皇上近日又沉迷丹药,朝中大事多由几位权臣把持,此事恐怕已成定局。”
中年男子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慎言!慎言!这话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你我怕是性命难保。”
上官容与辛羽坐在角落,看似悠闲,实则耳听八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邻座客人的低声谈论传入耳中,听到这些事,上官容眉头微皱,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辛羽则握紧了筷子,神色凝重。他压低声音对上官容说:“世伯,辽州使者和野利壵此时都现身京都,绝非巧合。此时他应该不会离开京都,我想前去打探一番。”
上官容说:“他们若在樊楼,想必应在顶楼留宿,不过那里有人把守,不会让你轻易进入,务必小心。”
清羽按照上官容提供的路线,摸到写着“更衣房”三个字的低矮房子门前。他确认四下无人,迅速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几张长凳靠墙摆放,墙上挂着几件粗布衣衫,显然是供下人更换的衣物。
他迅速脱下外衣,换上一件朴素的灰色短衫,又戴上一顶小帽,扮作商人的侍从。
对着墙上的铜镜照了照,确认自己的装扮无误后,便悄悄离开了更衣房,混入樊楼忙碌的人群中。
清羽扫了眼楼梯口的两名侍卫,心中暗自盘算。
他装作焦急的样子,快步向楼梯口走去。刚到楼梯口,两名侍卫便伸手拦住了他:“哎...哎,站住!贵客居所,闲杂人等速退!”
清羽露出一副焦急的神情,低声说道:“两位大哥,我是楼下张老爷的侍从,他听闻琉国贵客在此,想借此机会与之结交,特意安排我给贵客送信。”
侍卫皱了皱眉,打量了他一眼:“张老爷?哪个张老爷?”
清羽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侍卫,答道:“就是杭州做丝绸生意的张老爷,这是老爷的一点心意,还请两位大哥通融一下。”
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说道:“信件留下,我们替你送上去,你赶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清羽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多谢两位大哥,可否告知贵客名讳,我也好向我家老爷有个交代。”
侍卫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突然,一名侍女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清羽连忙侧身避让,目光却紧紧盯着侍女的动作。
只见侍女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外停下,雕花木门打开,从门内走出一名侍卫。他打开茶具仔细查看一番,摆手放她进去。
就在侍卫低头的一瞬,清羽的目光落在他后颈处——那里赫然刺着一只黑色的鼠形刺青。
清羽的心猛地一沉,呼吸骤然急促,手心渗出冷汗,脑海中瞬间闪过和血英卫厮杀的身影,仇人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他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无意识地摸向了针囊。
突然,楼下一阵喧哗声传来,似乎是有客人发生了争执。
清儿的声音从楼下隐约传来,清羽暗道不好,不等侍卫开口,他快步离去。
楼下大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小二端着满盘油污的菜肴,匆匆穿过人群,就在他经过清儿桌旁时,突然和对面走过的男子撞在一起,小二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满盘油污瞬间淋在清儿身上。
清儿一声惊呼,懊恼地看着华贵的衣服被弄脏,噌地站起来,刚要开口,却被上官容一把拉住。
那男子稳住身形,转头看了一眼清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一巴掌扇在店小二脸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怎么走得路?”
店小二慌忙跪地磕头求饶,男子却骂骂咧咧地走开,仿佛这一切只是意外。然而,上官容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那男子的背影,眉头微皱。
店小二爬起来后,赶紧上前擦拭清儿的衣物,伸手之际,被上官容的竹杖打开:“放肆!区区店小二也敢随意触碰客人?”
听到动静的管事匆匆赶来,对着上官容和清儿满脸歉意地赔礼道歉,说道:“让客官受惊了,实在抱歉!我们楼上有雅间,还请公子随我去更衣,今日的酒菜全免,算是赔罪。”
上官容知道方才的‘意外’恐怕另有蹊跷,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二人被带到四楼雅间。
华贵宽敞的房间内,正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圆桌,桌旁是几张雕花太师椅,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山水画,画中山峦叠翠、流水潺潺,仿佛将一片自然美景搬入了室内。
地上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几盆名贵的兰花散发着扑鼻的幽香。
管事亲自捧着一套干净的衣物,恭敬地对清儿说道:“公子请先更衣,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侍女接过衣物,引领清儿进入了卧房。
上官容在太师椅上落座,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他目光透过薄纱窗帘,警惕地倾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
一刻钟过去,里屋却毫无动静。
上官容放下茶杯,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已经有一会儿了,按理说早该换好了。”
上官容站起身,走到卧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试探性地唤道:“清儿?清儿?”
没有回应!没有回应!
上官容心中一紧,一把推开房门,快步走进屋内,空无一人,只有清儿那套衣物整齐的放在床上,仿佛从未有人进来过。
上官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目光迅速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确认无人后,转身正要冲出房间,却见周清宜正站在门外,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目光却冰冷地看着他。
她的容颜依旧如几十年前那般明艳动人,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上官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一同习武、欢声笑语的时代。那时的她,眼中总是带着笑意,世间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而眼前的周清宜笑容依旧,却多了一丝阴冷和嘲讽。而她手上,正摇晃着清儿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