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猴王易位 山雨欲来
从老白猿那里得到了“灵台方寸山”这个关键的名字,孙小圣心中的目标愈发清晰坚定。尽管老白猿反复警告那地方的凶险,甚至暗示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但这反而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那份桀骜。越是禁忌,越是凶险,越说明那里隐藏着惊天的秘密和力量!他非去不可!
然而,远方的目标再清晰,眼下的麻烦却先一步找上了门,带着令人不快的腥臊味。
孙小圣因为驱赶野猪妖,救下了不少猴子,加上他平时偶尔显露的“小聪明”(比如用巧劲而非蛮力摇下高处的果子,或者能通过观察云向和蚁穴提前预感到暴雨),让他在猴群中声望渐起。尤其是一些在猴群中本就处于边缘地位的老弱病残猴子,开始下意识地聚拢在他身边,将他视作一种无声的依靠。这种变化,自然引起了现任猴王——一只名叫“石爪”,体格极其健壮、脑袋却不太灵光、全凭一身蛮力坐稳王位的壮年公猴的强烈警惕和深深的不满。石爪一身腱子肉如同山岩般虬结,眼神凶悍,容不得任何潜在的挑战。
花果山灵气衰败,食物和好的地盘本就紧张。石爪仗着自己力气大,向来霸道,最好的果子、最干燥避风的洞穴都归它和它的几个身强力壮的亲信。如今见孙小圣这“金毛异类”不仅没死在野猪妖手里,反而隐隐有了聚拢猴心的趋势,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觉得这瘦猴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自己权威的挑衅。
这天,分发采集回来的野果时,石爪的意图表现得赤裸裸。它让手下将那些最大最甜的浆果堆在自己面前,然后故意将一小堆最小、最差、甚至有些已经开始腐烂发酸的野果,轻蔑地扔到了孙小圣和他身边那几只老猴、病猴面前。那果子干瘪发黑,散发着一股馊味,一看就是被挑剩下的垃圾。一只瘦骨嶙峋、腿脚不便的老母猴,饿得眼睛发花,颤巍巍地伸出爪子想去捡一个稍微好点的,却被石爪身边一只膀大腰圆、素来仗势欺猴的壮猴,一脚狠狠踢在干瘪的肚子上!
“嗷……”老母猴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滚了两圈,撞在一块湿滑的青苔岩石上,半天爬不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沫。周围的猴子们瞬间噤声,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颅,假装没看见这残酷的一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压抑。
“吃这些就不错了!一群没用的老东西,还有你这怪毛猴!”那壮猴耀武扬威地呲着獠牙,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孙小圣脸上了,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鄙夷。“占着地方不出力的废物,有口吃的就该感恩戴德了!”
孙小圣原本懒散地靠着石壁,此刻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寒潭深水。他可以忍受自己吃差点、睡湿点,但这种当着他的面,欺辱这些信任他、依附他的老弱同族的行径,触碰到了他心底那根名为“守护”的底线!他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干瘦的身体里骨节发出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噼啪轻响,然后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泥土,走到那堆散发着酸腐气息的烂果子前,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还在痛苦呻吟的老母猴扶了起来,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臂膀擦去它嘴角的血迹。他的动作很轻,但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石爪老大,”孙小圣的声音不高,甚至还带着点以往那种玩世不恭的调子,但在这寂静的洞穴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这分的,是不是有点忒不地道了?俺瞅着你那边堆得跟小山似的,红彤彤、水灵灵,香气都飘到俺这儿了。俺们这儿呢?就这么几个烂果子,怕是连给您老塞牙缝都不够吧?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花果山的猴王,连自己猴都容不下?”他语气轻松,话里的刺却根根扎向石爪的面子。
石爪正踞坐在一块视野最好的大石上,享受着两个手下殷勤剥好的甜美浆果,闻言,咀嚼的动作一顿,粗壮的眉毛拧成一个凶恶的疙瘩,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孙小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凶光和即将爆发的怒火。“公平?地道?”它将吃剩的果核狠狠砸在孙小圣脚前的地上,砸出一个小泥坑,“在这花果山,老子的拳头就是公平!老子的规矩就是地道!怎么,你不服?”它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投下浓重的阴影,带着一股蛮横的压迫感。“有本事,你他娘的来当这个王啊!看老子不把你这身瘦骨头拆了当柴烧!”
这话正中孙小圣下怀,但他面上却装作一副被吓住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挠了挠头,眼神闪烁:“哎呀,老大息怒,息怒……这……这不好吧?俺还年轻,毛都没长齐呢,哪有资格跟您争……”他故意示弱,想看看石爪的反应,也想看看周围猴子的态度。
“哼!不敢就给老子滚一边去!少在这儿唧唧歪歪,碍老子的眼!”石爪嗤笑一声,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它巴不得孙小圣知难而退,当众认怂。在它看来,这只瘦猴除了嘴皮子利索点,真动起手来,自己一巴掌就能把他拍进地里去,根本构不成威胁。周围石爪的几个亲信也跟着发出粗鲁的哄笑,看向孙小圣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孙小圣心里冷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蠢货。”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被激怒后热血上头的模样,脖子猛地一梗,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谁说俺不敢?!石爪,你别太瞧不起猴!”他猛地提高了声音,目光灼灼地直视着石爪,“按咱们猴群千百年传下来的老规矩,不服就干!挑战猴王,赢了的说了算!你敢不敢接下俺老孙的挑战?就在这儿,当着所有猴的面,划下道来,俺老孙……接着!”他故意挺了挺并不宽厚的胸脯,虽然身板单薄,但那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和眼中的锐利光芒,却让周围的猴子心头一凛。
“好!有种!这可是你自找的!”石爪被孙小圣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激得怒火中烧,它本就易怒,此刻更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不把这小子撕碎难泄心头之恨。“老子今天就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知道,花果山到底谁说了算!”它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捶打着自己坚硬如铁的胸膛,发出嘭嘭闷响,如同战鼓擂动,凶悍的气势让周围的猴子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挑战即刻开始!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猴子们自觉地围成一个不规则的、更大的圈,将中央那片被踩得泥泞不堪的空地留给了即将开战的双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兴奋、恐惧交织的气息。一些胆小的猴子已经躲到了岩石后面或者洞穴的阴影里,只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地观望着。那些被石爪欺压过的猴子,眼中则悄然燃起了期待的火苗。
石爪体型几乎是孙小圣的两倍,一身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站在那里就像一堵移动的肉墙。它低沉地咆哮一声,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四肢猛地发力,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猪般直冲过来,带起的劲风甚至吹乱了孙小圣额前那缕倔强的金毛。它根本没把孙小圣放在眼里,打算用最直接、最残暴的方式,一击碾碎这个不知死活的挑战者,用鲜血和惨叫来巩固自己的王位。
“来得好!”孙小圣心中暗道一声,但嘴上却夸张地惊呼一声,显得有些慌乱。就在石爪的巨掌即将拍到他面门的瞬间,他脚下如同抹了油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旁边灵巧地一滑。石爪势大力沉的一扑顿时落空,巨大的身体由于惯性太大,刹不住车,“咚”的一声巨响,狠狠撞在了旁边的洞壁上!撞击力之大,震得整个洞穴似乎都晃了晃,石壁上扑簌簌掉下来不少碎石和潮湿的苔藓,甚至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浅坑。
“该死的猴崽子,只会像泥鳅一样钻吗!”石爪甩了甩有些发麻、撞得生疼的肩膀,感觉自己受到了戏耍,更加暴怒,眼睛都气红了。
孙小圣却不理它的叫嚣,趁着它转身的空档,敏捷地后退几步,同时顺手在地上抄起一把湿滑的泥巴混合着尖锐的沙砾,看准石爪转过头来的时机,手腕一抖,猛地扬了过去,嘴里还喊着:“老大接着!”
“呸!卑鄙无耻!”石爪猝不及防,脸上、眼睛里被糊了个正着,顿时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它疯狂地甩着头,试图弄掉脸上的泥沙,同时胡乱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原地乱打,试图抓住孙小圣,却只是徒劳地击打在空处,拳风呼啸,偶尔砸在湿滑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浆,留下一个个不深不浅的小坑。
围观的猴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看向孙小圣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他们大多觉得这金毛猴子是在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现在看来,这小子不仅胆子大,脑子也够活络,手段更是刁钻!石爪的那几个亲信则气急败坏地在圈外跳脚叫骂着“卑鄙”“无耻”,却碍于挑战的规矩,不敢上前帮忙。
孙小圣却不给石爪任何喘息和恢复视线的机会,他深知自己的优势在于灵活和头脑。身形如同林间最敏捷的叶猴,在场中快速地、毫无规律地穿梭跳跃,时不时借助凸起的岩石作为蹬踏点,或者抓住低垂的、坚韧的藤蔓荡开,始终与暴怒的石爪保持着一个看似危险却总能化险为夷的距离。他一边灵巧地躲闪着石爪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没有章法的攻击,一边嘴里还没闲着,用各种骚话刺激着对手:
“哎哟喂,老大,您老这拳头是打苍蝇呢?还是给俺挠痒痒呢?力气大有啥用,打不着啊!气不气?”“啧啧,这速度,比俺家门口那老乌龟爬得都慢!您老是没吃饭,还是昨晚没睡好啊?”“喂喂,看着点脚下,别把自己绊倒了,那可就太丢猴了!”
这些话语,一句句如同细小的针,精准地刺在石爪本就不多的理智和那可怜的自尊心上。它本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此刻更是被怒火和泥沙弄得心烦意乱,只知道一味地猛追猛打,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体力在快速地、无谓地消耗着。它沉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相对安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攻击落空,都会在地上或石壁上留下新的破坏痕迹,整个场地变得一片狼藉,泥浆飞溅。
猴群的反应也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分化。一些原本就对石爪的残暴统治心怀不满的猴子,眼中开始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的光芒,甚至有几只胆子大的小猴子,已经忍不住攥紧爪子,压低声音,无声地给孙小圣呐喊助威。而那些石爪往日的亲信,则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中开始流露出不安和焦虑。
就在石爪又一次猛扑落空,因为用力过猛,加上地面湿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的瞬间,孙小圣那一直灵动闪烁的眼中,陡然精光一闪!就是现在!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佯装惊慌失措,似乎是被石爪刚才那一下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朝着圈边一处地面看起来并无异样,但仔细看会发现上面覆盖着一层比较厚的、新翻动过的浮土和枯叶的地方“逃”去——那里,正是他昨天借着清理场地、搬运石块的时候,“不小心”挖松软并巧妙做了伪装的小陷阱!他赌的就是石爪在暴怒之下,根本不会留意脚下的细微差别!
“哪里跑!给老子站住!”石爪见他似乎终于露出了破绽,体力不支想要逃跑,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而得意的狞笑,想也没想,迈开沉重的大步就追了过去,一心只想抓住这只滑不溜秋、让它颜面尽失的猴子,然后当着所有猴的面,将他活活撕碎!
“噗嗤!”一声并不响亮,却让所有猴子心头一跳的闷响!
石爪只觉得右脚下一空,仿佛踩进了一个无底的泥潭!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着力点!那片看似坚实的地面根本承受不住它沉重的体重和冲击力,整条粗壮的小腿连带着大半个身子都深深地陷了下去!松软的泥土瞬间没过了它的膝盖!
“嗷——!!”石爪发出一声惊怒交加、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痛吼,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向前、向侧面栽倒。它拼命想用另一条腿和双臂稳住身形,但陷在松软泥土里的右腿却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让它所有的挣扎都显得笨拙而徒劳。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真正爬上了它那张凶悍惯了的脸。
就是现在!
孙小圣心中爆喝一声,所有的算计、隐忍、等待都在这一刻汇聚!他不再躲闪,不再伪装,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冰冷的杀意!额前那缕一直温顺低调的金毛,陡然间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活了过来!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难以言喻灼热感的奇异力量,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岩浆,瞬间从额头爆发,沿着某种神秘的经络奔腾流淌,眨眼间涌遍他的四肢百骸!
他只觉身体猛地一轻,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原本因长时间高速周旋而有些疲惫酸软的肌肉,再次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和难以置信的速度!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如同醍醐灌顶,转瞬即逝,却恰好在最关键的时刻降临!
他如同离弦之箭般不退反进,迎着栽倒中、门户大开的石爪猛冲了上去!速度快得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
趁着石爪重心不稳、一条腿被陷住无法发力、另一条腿也因失去平衡而难以支撑的绝佳时机,孙小圣将那股金毛带来的、短暂却强大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在自己的右肩!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精准地撞在了石爪失去防护、相对脆弱的腰肋要害之处!
“嘭!!”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撞击声响起,甚至盖过了石爪的痛呼!
石爪只觉得一股如同被巨石砸中的、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道从腰侧传来,剧痛瞬间如同闪电般传遍全身,内脏仿佛都错了位,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巨大的冲击力让它本就失衡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
与此同时,孙小圣的动作快如闪电,毫不停歇!在撞击的同时,他那看似瘦弱的双臂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抱住了石爪那条没有受伤、正胡乱挥舞试图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的胳膊!他腰部猛地发力,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后、向下旋转、狠狠一扳、一拧!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毛骨悚然的骨骼错位声,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洞穴中!这声音是如此刺耳,让所有围观的猴子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胜负已分!
“嗷啊啊啊——!!!”石爪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几乎撕裂空气的惨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和彻底的绝望。
它庞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如同烂泥般轰然倒地,重重地摔在泥浆之中,溅起一片污秽。它抱着那条以诡异角度扭曲、明显已经脱臼的胳膊,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抽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深深的恐惧,再也看不见之前半分的凶悍与霸道,只剩下狼狈和凄惨。
孙小圣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胸膛因刚才的剧烈运动而剧烈起伏。额前金毛带来的那股神奇力量已经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留下的是更深、更彻底的疲惫感,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般。但他赢了!他看着在泥泞中挣扎哀嚎、彻底失去战斗力的石爪,眼神冰冷而平静,没有丝毫怜悯。对于敌人,他从不手软。
周围的猴群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聚焦在那个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额前飘着一缕不详却又神秘的金毛的身影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几秒钟后,不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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