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外门锤音

    玄器宗外门的晨钟荡开山雾时，陈青河正握着铜柄锤敲打砧台上的赤铜锭。火星溅在粗麻衣上烫出细洞，他却恍若未觉——这已是第七日重复锻打基础器胚，虎口的茧子叠了又破。

    “丙字房二十七号！“执事弟子甩着玉牌踏进炼器房，“今日交十把精铁锄，未时前送灵植峰。“

    青河抹了把额前汗珠，炉火映得青铜戒发烫。自那日登天剑阶，这戒指便常在他锻器时震动，昨夜更在戒面“贰“字旁凝出细小刻度，此刻瞧着竟像秤杆上的星纹。

    铛！

    铁锤突然被股柔劲弹开。瘸腿老铁匠拄着新打的枣木杖踱进来，独眼扫过砧台上成型的锄头：“淬火差三息，叠纹少七转，这等废铁也敢交差？“

    满屋学徒噤若寒蝉。青河盯着锄刃上细密的云纹，突然抄起半壶冷泉水泼在砧台。白雾蒸腾间，九道暗纹自刃口浮现——这是他在山神庙躲雨时悟出的“叠浪淬“，能令凡铁带三分灵气。

    老铁匠的杖头重重杵地：“取玄铁粉二钱，辰砂半勺，混入第八次回火。“

    青河摸向材料匣的手突然顿住。昨夜清点时，本该装满玄铁粉的陶罐里掺着灰白石屑——这分明是废矿渣。他余光瞥见窗外闪过靛青衣角，那是总与他争炉位的李姓弟子。

    “磨蹭什么？“老铁匠的杖风扫过后颈。

    青河咬牙抓了把石屑混入辰砂。青铜戒在此刻狂震，戒面刻度指向“叁“字方位。他福至心灵地翻转铁钳，将淬火角度偏斜三寸。

    滋——！

    异样的青烟腾起，锄刃竟在冷泉中凝出冰霜。满屋铁器无风自鸣，老铁匠的独眼微微眯起：“谁动的材料柜？“

    执事弟子慌忙翻查账册时，青河已摸到青铜戒的异样。昨夜掺假的石屑此刻在戒面映出紫芒，与李姓弟子腰牌暗纹如出一辙。他忽然想起天剑阶上那枚青铜钉，钉尾也缠着相似的紫气。

    午时的日头毒得很。青河背着十把冰纹锄往灵植峰去，山道石板烫得草鞋冒烟。转过听松亭时，怀里玉牌突然与某处共鸣，震得他撞上棵歪脖老松。

    “眼瞎了？“娇叱自头顶传来。青河抬头望见个翠衫少女倒挂在枝头，腕间金铃缠着截紫藤——藤叶脉络竟与青铜戒的刻度暗合。

    少女翻身落地，紫藤如灵蛇窜向冰纹锄：“寒霜纹？外门什么时候出了......“她指尖触到锄刃的刹那，藤蔓突然结出冰晶，“你掺了寒铁矿？“

    青河倒退半步。这少女襟口绣着三枚小鼎，乃是内门精英弟子的标志。怀中的玉牌突然发烫，烫得他脱口而出：“是紫霄阁的蚀骨砂！“

    金铃声戛然而止。少女瞳中闪过青芒，紫藤缠住青河手腕：“跟我去见药长老。“

    丹房的苦味熏得人睁不开眼。药长老捏着冰纹锄残片，掌心灵火将蚀骨砂炼成缕黑烟：“紫气缠魂，确实是紫霄阁的手笔。“他突然盯着青河，“小子，你如何识得此物？“

    青铜戒在袖中震动。青河摸出掺假的陶罐：“弟子昨夜清点材料时......“

    话未说完，丹房梁柱突然炸裂。黑衣蒙面人破顶而入，剑光直取药长老咽喉。少女腕间金铃大震，紫藤结成网幕，却被剑气绞得寸断。

    “蹲下！“

    青河被药长老扯到丹炉后。黑衣人剑锋一转，直刺他怀中玉牌。千钧一发之际，青铜戒“贰“字炸开青光，竟将剑气引向窗外药田。

    轰隆！

    三亩灵稻化作焦土。黑衣人见势欲遁，却被赶来的刑堂长老一剑穿胸。蒙面布滑落时，青河看见那人耳后的蝎形刺青——与李姓弟子昨日挠颈时露出的纹样一模一样。

    暮色染红问心路时，青河跪在刑堂青砖上。刑堂长老的惊堂木拍在掺假陶罐上：“外门弟子李焕，勾结紫霄阁暗桩，按律当诛九族。“

    “但，“他话锋一转，“举报者陈青河，升任材料库执事弟子。“

    青铜戒在袖中发烫。青河叩首谢恩时，瞥见窗外闪过靛青衣角——那分明是李焕的跟班王二，此刻却捧着新的玄铁粉罐，朝他露出森白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