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月（1）

    “‘嗯，经过组织决定，我们决定就由你来担任百日誓师大会的高三年级代表了。’，我就马上问：‘为什么呀？’，得到的回答竟然是：‘难道还会有谁比曾经的学生会会长更加适合当年级代表吗？’，竟然这么草率地决定了，明明我成绩也不好，当年加入学生会也是被连哄带骗而带进去的。我根本就不适合当这个年级代表啊！”

    “嗯。”

    “诶，佳佳，你有在听吗？你知道小珏姐我有多苦嘛？”董小珏十分不愉快地问。

    “嗯，我有在听。”佳佳躺在了床上，一边的耳朵里塞着个耳机，放着自己喜欢的音乐。她的眼神充满了疲倦，感觉只要一合上眼睛，就能迅速进入梦乡。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却抚摸着放在床上的书籍，仿佛只要感受不到书籍的存在，就会让佳佳的内心充满不安全的感觉。

    “佳佳，你最近是怎么了呀，感觉都不太理我了。”董小珏有些失落地说。

    在女生宿舍里，两个女生正在下午下课的时分，在宿舍里洗澡休息，并等待着晚自习的到来。宿舍里只有董小珏和许佳佳两个人。董小珏刚刚洗完澡从浴室中走出来，用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她的头发。

    佳佳在读书过后，疲倦地躺在了床上，似乎连聊天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想起晚上还要继续晚自习，她内心的焦虑感油然而生。

    在董小珏的说话声结束后，宿舍重新回到静悄悄的。佳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即使她内心不断地告诉着自己要坚定，身体好像也没有办法持续扛着这一切走下去。

    而董小珏这边，最近收到了学生会的邀请，成为了百日誓师大会上的学生代表，要进行百日誓师的发言。这让平时悠闲惯了的董小珏顿时紧张了起来，而且更加让她想不通的事情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学生。成绩处于中下不说，平时的懒散样貌也不受某些老师喜欢。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先是从高一加入了学生会，然后在高二成为学生会主席。要是把这故事告诉其他人，估计都难以让人相信吧。

    “你果然没有在听嘛......”见佳佳没有回答，便继续追问：“难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觉得没什么不妥的，这是小珏姐应得的。”佳佳转过脑袋，将头微微探出床边，“小珏姐只用像平时一样就行了，不像我……”

    “你怎么啦？你现在不挺好的吗？”董小珏说，“你也和以前一样那么优秀呀，也和以前一样那么可爱！哈哈哈！”

    “才没有呢……”佳佳眨了眨眼睛。但是，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眼袋十分沉重，而且一旦合上，就会感觉到眼睛有一种燃烧起来的感觉。

    “不像我，真的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却不知道……咳咳！”话还没说完，佳佳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刚刚擦拭完头发董小珏，感觉到了佳佳似乎有些不妥，便顺着楼梯爬了上去，将脸凑近到了佳佳的眼前：“怎么啦，佳佳，是不舒服吗？”说完，她就用自己刚刚洗过澡，十分洁白干净的手掌，轻轻抚摸在佳佳的额头上。温暖的手掌，带着些许的水滴，流到了她的额头。但是随之反馈而来的，是温度更加高，甚至可以说有些发烫的肌肤。

    “天啊，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啊？”董小珏紧张地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没，事......”佳佳摇摇头，挣脱开了董小珏的手掌，说道：“我得马上振作起来，毕竟，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明天就是百日誓师大会了啊，距离高考，只剩下一百天了......”

    “佳佳，你不要总是唠唠叨叨考试考试考试的啊。考试哪里有你的身体重要？”董小珏十分心急地说。好在，她对处理这些颇有经验。只见她嗖嗖一下就从楼梯上跳了下来，跑进洗手间里，将佳佳的洗脸毛巾取下来，利用清水洗的干干净净。最后，再粘上些许冷水后，她又走回来到床前，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佳佳。

    佳佳虽然嘴上还在挣扎，但是身体已然是一动也动不了了。她的脸烧的通红，平时清澈干净的眼睛，此刻也布满了血丝。她躺在床上，甚至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沉重地贴在床上。她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乖乖投降：“小珏姐，我难受，救我......”

    “好好好，这不是来救你了嘛。”董小珏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湿毛巾轻轻地盖在她的额头上，好让她降降温。“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快点和我说。”

    “口干，感觉喉咙疼......”

    “是感冒了吧。最近的天气冷暖不定，你又那么忙，一个不小心，抵抗力下降，就着凉了。”董小珏说，“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整点吃的，然后晚点去校医那给你拿些感冒药吧。”

    “谢谢......”佳佳微弱地说，眼睛轻轻地合拢。但是她似乎又不愿意就此睡过去，而一直努力睁开着自己的眼睛，“但是，我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董小珏则是直接打断了她，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分贝：“知道了，知道了。在这之前你先好好的给我躺在床上，好吗？”

    在看到佳佳似乎还穿着已经穿了一天的校服，还没有换洗衣服之后。董小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在走之前还得帮你弄干净身子呀。”说完，她就用盆子接了一盆温水，将湿毛巾泡进温水里面。原本湿冷的毛巾，逐渐被略微超过体温的温水所浸盖，染上属于温水的温度。然后，她又爬上了佳佳的床，将佳佳扶起来，将她的袖子卷起，开始擦拭她的手臂。

    在忙活了好一会之后，她总算是将佳佳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佳佳脸色苍白，只是虚弱的看着小珏。在她的眼中，充满了对董小珏的感激。

    “谢谢你，小珏姐……”说完，她总算是闭上了眼睛，安心地睡了过去。

    “你这孩子啊……”董小珏抚摸着佳佳的额头。看着已经进入梦乡的她，自己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的。自己一直和她相互陪伴着长大，看着佳佳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地发生变化，有时候会使自己觉得，现在的佳佳，是否还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呢？

    但无论如何，这或许就是她成长中必须要经历的事吧。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自己似乎已经没什么事情能够真正帮得上她了。现在佳佳似乎正在因为学习上的事情而烦恼，而自己在学习上当然不太可能能够帮得上忙；她也知道佳佳现在和家人的关系不太好，但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只能是通过语言上安抚她的心情；自己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估计就是只有帮她梳梳头，打理一下日常的起居了。这么一想，感觉自己好像都快成为佳佳的监护人了，哈哈。但是现在，佳佳一直在受着折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能够成为是她的监护人呢？

    可即使如此，董小珏这位女生也比自己要幸福的多。至少现在，她依然有着值得自己奋斗的目标，有着完整的家庭，而且自己有着完整的生活，有着爱护她的朋友们。而自己呢？似乎在高中也糊糊混混的过了将近三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毕业之后有什么样的打算？

    她想到这里，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她去洗手间拿出另一条毛巾给佳佳敷上了后，便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将窗帘拉上，然后走到房门旁边，轻轻地离开了宿舍，就如同一道春风吹拂一般轻盈。

    董小珏离开了女生宿舍后，走在前往饭堂的路上。她计划吃过饭后，再去校医拿药。并且趁着这段时间，可以让佳佳好好休息一会。走在被夕阳笼罩着的小路上，看着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然后照到自己的脸上，给自己增添了几分温暖。走着走着，路过篮球场时，不经意的一瞥，让她注意到了坐在场边的杨安。

    “这可真是少见啊。”董小珏自言自语道。

    杨安，这位曾经在班里排名倒数，基本不怎么学习的学生，总是能够看见他在篮球场上奔驰。但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总是行色匆匆地穿梭在学校之间，就和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的佳佳差不多。对于他来说，时间本应该是稀缺资源，在此刻却有非常大的变化。他双脚随意地交叉放着，双手轻轻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后仰，似乎在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他的眼神紧紧跟随着球场上的比赛，专注在观赛当中。三染人不在场上，但仿佛自己的心灵，已经和场上的同学们一切跃起拼搏。

    董小珏看着坐在那里的杨安，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好奇。而这份好奇心驱使着她改变了原本的路线，转而走向杨安。

    “呀，你竟然会有时间来这里看球。”董小珏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和调侃，打破了杨安周围的宁静。

    “是小珏姐呀，你好。”杨安并没有因为董小珏的出现而感到意外，而是十分镇定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董小珏也十分礼貌地回复了一句。但是，她又马上转回来到了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哟。”

    “没有啦，只是觉得最近好像有些用力过猛，想要休息一下而已。”杨安淡淡地说。他看的是正在球场上飞驰着的低年级同学们，看到他们在球场上的对抗。虽然自己也不在球场当中，也能感受到他们带来的激情。

    “说的很对呀，本来就是应该劳逸结合一下嘛。”小珏说着。但是一说到这里，就不自觉想到了正躺在宿舍里休息的佳佳，便发出了叹息：“不像我们家的佳佳，以前就是整天画画读书，现在则是每天都学习学习。感觉她就不像是一个能闲得下来的人，每天都在折磨着自己。”

    “佳佳么，她确实就是这样的人呢。”杨安听到后，轻松地笑了一下，“但这就是她的个人特征，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到安心呀。”董小珏皱着眉头，“现在可能因为压力太大，把自己都弄病了。现在正发烧着，在宿舍床上躺着呢。”

    似乎是因为听到佳佳生病了的缘故，原本正沉浸在球赛当中，十分放松的杨安，忽然紧张了起来。但是，似乎也是因为不想让董小珏察觉自己的紧张，他尽可能地按耐着自己，慢吞吞地挤出几个字：“她……她怎么了吗？”

    “我觉得应该是感冒了吧。最近天气不是很好，她一没留意，就着凉了吧。”董小珏十分谨慎地分析道，“等会我还得去校医那里给她拿点感冒药呢。”

    “哦，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

    “那行吧。”杨安听完后，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就这样？”董小珏却没有因此而打算终结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想问的难道只有这些吗？”

    “你是什么意思呀，小珏姐？我没听懂呢……”杨安故作镇定。

    “诶，杨安，你以为你能瞒得过小珏姐吗？”董小珏发出坏坏地笑容，“听佳佳说，最近你们两个沟通的还蛮多的，是这样的吗？”

    “她是这么说的吗？”杨安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解释道：“我们只是偶尔聊一聊而已，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罢了。”

    “我也没说你们两之间不是普通同学关系呀，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呢？”

    杨安顿时语塞。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但没想到董小珏确实棋高一着，完全把自己吃的死死的。心里不得不佩服，这就是早熟的人的智慧吗。想到这里，杨安默默地将屁股挪了一下，好让自己距离董小珏远一些，仿佛只要能拉开距离，就能躲开董小珏的追捕一般。

    “好啦，不逗你了。感觉再这么下去，都要把你给逼急了呢，哈哈哈。”董小珏见杨安有些窘迫，笑得更欢了。

    “谢谢小珏姐？”杨安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董小珏微微一笑，随即话锋一转，说道：“现在佳佳的状态不太好，感觉她经常神经紧绷，压力非常的大。但是，她从来都不会对别人诉说自己的委屈，只会在内心中默默地忍受着，直到哪天身体没有办法再继续承受住这份压力，就会搞得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杨安沉默地低着头，一声不发。但是，嘴上没有言语，并不能代表他内心也是如此平静。他担心着她，不知道佳佳的病情如何，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他希望佳佳能够摆脱现在的痛苦，早点好起来，变回那个曾经快快乐乐的她。但是，即使自己内心有迫切的希望，现在又能够改变些什么呢？

    “所以说啊，你作为同学还是朋友，有空的话也多和她交流交流呀。”小珏姐说道：“毕竟，我觉得你说的话，她会好好听的。”

    “对于佳佳来说，有什么话会比小珏姐说的话更有作用呢？”

    “呃，有很多话啦！”董小珏皱了皱眉头，“我感觉现在佳佳已经长大了，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爱找我说话了呢。着实是让我感到心寒啊。”

    杨安听完后，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神色认真了许多：“嗯，我知道了啦，有机会我就稍微和她聊聊吧。”

    “只是稍微聊聊吗？”

    “呃，能聊多久就聊多久吧......”

    “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董小珏满意地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后，目光再次投向球场，“话说回来，你难得来看球赛，是怀念起打篮球的时光了吗？”

    杨安微微一笑，目光掠过球场，似乎在享受这份难得的闲暇时光：“还好啦。毕竟我也就几个月没打过而已。自从校运会后，我就基本没怎么碰过篮球啦，基本都把时间放在其他地方了。只是，偶尔像现在这样看看比赛，也能找到之前在篮球场上打球时那种放松的感觉。”

    “说的是呢。”董小珏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目视着前方球场上的比赛，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和周围同学们的欢声笑语。董小珏看着在球场上奔跑着的同学们，心中萌生起了对他们能够享受此时此刻快乐的羡慕。看着他们为自己喜好的事物所拼搏，那种情感，仿佛为他们的生活竖立了个目的地，让他们能够感受到生活的意义。而自己，现在并没有找到这种感觉。

    “杨安啊。”董小珏问。

    “嗯？”

    “你说说，像我这样的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董小珏冒出了一句听起来非常可怕的话。

    “小珏姐，你不会是......”杨安听到了董小珏的话，心中也冒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直冒冷汗。

    “哈哈哈，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董小珏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带有歧义，便赶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还蛮羡慕你们的。很羡慕你们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标。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我以后应该干些什么。自失去家人后，我就基本没有什么生活的目的，只是按照叔叔阿姨安排好的生活，陪着佳佳，漫无目的地过着无聊的日子。所以我才会在想，我活着究竟有什么目的。”

    杨安听了董小珏的话后，眉头紧皱。董小珏回过头，看着杨安那难过的表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