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异常美食品鉴会 其一
启辰在刚落座时便意识到了微妙的不对劲。
“帕兰鲁勒人呢？他怎么没在这儿？”启辰四处张望，周围的圆桌上都坐满了人，但却哪都没找到帕兰鲁勒的身影。按理说查克独身一人应该没法挣脱那根三头犬蛛式束缚器，他的时间跳跃功能也因为受到他们的管制而无法自由使用才对。
“停下停下，先让我喝完这一杯，我实在憋不住了！”查克抬手打断他，从左到右把小杯子里红黄绿三种不知名液体挨个送进口腔里，漱口一样在嘴里把它们完成混合，之后便用力吞咽下去。在短暂的酝酿后，他从喉咙里反吐出一道响亮的打嗝声。
启辰闻到一股水果发酵与食物腐败混合出的古怪气味，皱着眉用手把空气扑扇开，“你喝酒了吗？你是怎么把戒酒服务给解除的？”
“当然没有解除！”查克怒气冲冲地用左手狠狠锤了一下桌面，但很快又嘿嘿地笑出声，“不过我知道几个法子，可以让我在胃里酿酒，达到一种近似于喝酒的效果。”
他接着炫耀似的挥舞自己触手假肢，好像在挥舞一面表示胜利的小旗子，“看来在喝之前没有沾酒精，他们就不会冒出来扇我嘴巴。哈哈哈哈，我赢过你们了！凭这点把戏就想困住我美酒大王查克，想都别想！”
启辰有些无语。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帕兰鲁勒的上司会说这个人为了喝点酒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他稍稍等待查克从那种迷醉的状态中脱离，继续发问道：“总之你先告诉我帕兰鲁勒到底发现了什么信息吧。他说在这个会场找到了目标的踪迹，我们这样直接出现在这里真的不会打草惊蛇吗？”
“我不知道。”查克一脸茫然地摇摇头。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拍拍脑门，“哦是那件事啊。我其实只是想叫你过来陪我吃点东西。毕竟我在沙滩上暴晒了好久，又渴又饿的，实在是受不了。”
“没别的？”
“没别的。”查克正襟危坐。
“真没别的了吗？”启辰把手掌像屠刀一样举到查克面前。
“我这回真不是故意的！”查克尖叫着跳在椅子上，“那沙子把我烤晕过去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务室了。我从那里离开的时候有一次紧接时空跳跃的权利，我想着不光是我，你们等下也可以一块过来吃点东西，所以我就挑了这个地方穿越过来了。”
启辰叹了口气，身体后仰靠坐在椅背上。他又点了一杯“普杰托”，一边大口喝一边尝试给帕兰鲁勒打电话。但对方许久都没有回应，启辰只好发送了一段录音，要帕兰鲁勒在看到这条消息后来这个名为“海岸王国”的餐厅找他们。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里比他刚进来时以为的还要大。整个大厅大约从前到后有三公里长，每隔一段距离才根据落座人数摆了一张大小合适的圆桌，彼此之间的距离刚好在互相能感受到但又不会互相干扰；夹在中间地带的盆景与艺术摆件让每一桌的人都会误以为自己其实是坐在餐厅的中心，其他桌正遥遥仰望他们，就好像被用大海与森林拱卫着的独立王国。
这个餐厅在其他日期里都是正常营业，但只有第三天在举办这个“异常美食品鉴会”，也只有这一天游客可以不用支付额外的费用进入这里，免费享用这里的餐品。不过，也正是因为要举办这个品鉴会，除开一些小食与酒水外他们不能随意下单，只能接受会场给他们安排的各种菜式。
启辰轻轻嗅了嗅鼻子，闻到一丝极微薄的香气，然后看到了一群身穿洁白厨师服的人正在厨房里来来回回的忙碌，但他看不清更多关于食物的细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隔绝他的感知。
但他现在有点没心思考虑是什么干扰了他。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饥饿感立马探头探脑地钻出来。他吞了口唾沫，看向查克，“我确实也有点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呢？”
查克鄙夷地向他摆摆手，昂起下巴，装出一副做作的姿态，“不要用‘开饭’这么不文雅的词，索珀星·启辰先生，别人会嘲笑我们的！”
他接着用触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塑料头发，捏出一种尖细的语调，“我们现在可是‘上流人士’，不要像那样沉不住气。这种地方每次上菜的间隔时间长得够我们吃完午餐和晚餐了，我们就算饿得吃脚趾也必须要耐心等待……”
话音未落，已经有两个侍者走近他们。其中一人在启辰面前摆下一个朴素的白瓷盘和一只高脚杯，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密封桶里用夹子取出一个裹着灰色烟雾的红色方块，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盘子里；随后他又将一个带着三脚架的圆球固定在杯子上方，按动顶部的隐藏按钮，一阵细微的碾压声响起，纯黑色的液体从圆球下方一滴滴落进杯中，在到达约莫半杯的高度后液体才逐渐停止流出。
查克那边也是同样的操作，不同的是杯子里只倒了些透明液体，然后那侍者也是熟练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公平！”查克趴在桌子上现出原型，不再维持刚才故作高深的模样，“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对他们尊贵客户的羞辱吗！”
“别放在心上，这不过是一种定制提醒罢了，”启辰单手拿起餐刀，“我们单纯觉得这个动作能让你稍微反省一下自己。”
在简单说明这是头盘与餐前酒后，两名侍者没有进行更多的介绍，只轻鞠一躬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把刀悬在半空中一直没有落下。倒不是因为他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菜品或因为讲究礼节而有所迟疑，只是他意识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闻到这个红色方块与黑色酒液的任何气味，甚至陶瓷与玻璃的味道都要更明显一点。
有点意思。他怀着好奇心用餐刀将那方糕分成四个骰子一般的小块，在切口表面还能看到液体似的涟漪。他放下手中餐刀，接着换上叉子插起其中一块，有些忐忑的将其送入口中。
血液的味道立即糊住了他的口鼻。但那不是什么未处理的生肉所带的血腥味，而是被人打断牙齿渗出的血腥味，被人捅穿肚腹连着一条条肠子涌出的血腥味，被人切断四肢在肾上腺素退去时惊现的血腥味，被巨大的机器碾过时肉体爆开的血腥味，被高温瞬间汽化时微微逸散的血腥味……
他趁这些味道还未消散，立即抿了一口餐前酒。而后硝烟的味道一并加入这个战场。房屋倒塌、城市垮塌、地面坍塌、星球崩塌。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一次彻底的毁灭，然后让人窒息的烟雾随之升起——好在已无人再能站着忍耐这粘稠的浓雾，所有活着的事物都已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灰烬……
所有的味道合在一起时，为他赠予了劫后余生的感觉。这是“幸存”的味道。这也是“凄惨胜利”的味道。
启辰睁开眼睛，没有多少心思再吃完剩下的部分。这些滋味对他来说太过稀松平常了，难怪他最开始并没有闻到它们的任何气味，他的头脑对那些味道已经麻木了。不过，或许更多的人想要通过这种食物来获得这种体验吧。这就是所谓的“异常美食”吗？
“还不赖。”查克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他面前的那份方糕，吧唧了几下嘴巴。他见启辰没再有进食的意思，抢过他盘子里剩下的方糕，再次全部吞下，酝酿了一会儿后郑重发表评价：“还不赖。”
启辰注意到远远与他们相邻的一桌上，有个人在吃下方糕后捂着喉咙倒在地上，几个医务人员很快出现将这人带走，侍者接着把那张桌子跟着一块撤了下去。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该不会这个品鉴会也存在什么隐藏的比赛机制吧。
查克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然后探出手想要试图把启辰的餐前酒也拿走。就在他的手指刚要碰到杯壁时，他的专属侍者从阴影中瞬间冒出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他的身子一歪，手指连带着碰倒酒杯，几滴黑色的酒液洒落在盘子上。
然后启辰注意到，那液体在盘子上快速勾勒出了一个黑色的图案——外边是一个圆圈，内里好像是一只小狗或小猫的模样，但画得歪歪扭扭的。黑色线条构成的形状只维持了片刻，很快就重新化成一团均匀摊开的酒液。
他立即便想到了特殊筹码那别致的造型。还没等他主动去寻找这线索，它已经反过来找上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