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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区与女巫

    谢知意侧身,绕过男人走了进去,可几乎是刚看到那片浓黑,她那反胃的感觉就再次袭来了。但是想到自己刚才装了怎样的逼,谢知意知道她再怎么不适也得强撑下去。

    “这些病患得了怎样的病症,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有研究到吗?”

    男人听到,愣了两秒后话语立马挂上了吹捧的说辞:“略知一二,当然不抵您。这些病患得的病前所未有,目前并没有发现前例,我也只能给他们开一些治疗皮肤病的药。”

    抛开表情不谈,这人竟然还是像点医生样的。

    “这些患者都是儿童吗?你有为他们做过相关的身体检查吗?”

    “不,其实大多数患者都是身体素质较好的成年人或青年。”

    谢知意听此,她那装作云淡风轻的动作顿了顿。男人没有发觉,继续说着:

    “这些患者身上出现的不止是皮肤病的症状,从患病开始,他们的骨骼会渐渐缩小退化,错位交叠,因此他们的肌肉会搅在一起,就变成了现在肉球般的模样。”

    “那…他们的骨骼会缩小到什么程度?”谢知意的语气有些发抖,她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寒意升起。

    “直到现在还存活的病患中,最早确诊的那个至今骨头还在缩小,我想早晚会连渣都不剩,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肉球。”

    谢知意的眉毛拧成一股绳,她看着眼下的病患,发现其空留一张痛苦狰狞的脸,口中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偌大的病房中唯有骨肉跳动的粘腻声在清晰回响。

    “他们的声带和舌头大概都已经臃肿到不成样子了吧。”男人耸肩,面上毫不在意。却令谢知意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谢知意进入[世界碎片]以来一直处于失真状态,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怀疑自己,旁人的冷漠刺痛着她,她望着床单上跳跃着的鲜红,却感觉如坠冰窟。

    “你…真的是这里的医生吗?”

    突如其来的,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来自身后的克洛伊。男人听闻后有些愠怒,刚打算回怼,想到什么后又迟疑了,最终打着哈哈调侃着。

    “为什么这么说?虽然我达不到专业医生的水平,但还是有些医学素养的。”

    克洛伊的睫毛下映出一片阴影,嘴唇微张:

    “因为我完全无法在您身上感受到医者仁心。”

    房间中陷入了沉寂,谢知意能感受到男人的身体抖了几下,无法再维持不在乎的心态,但同时,他也无言以对。

    与此相反的,谢知意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有块石头落了地,飘忽不定的心情得稳固。克洛伊的话语安抚了她,也提醒了她冷静下。

    谢知意终于能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抛之脑后,她知道现在除了适应与探索以外别无选择。

    “不要再讨论那些无关的问题了,但是这位在职医生,我希望你也能正视下自己。”谢知意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她试图用坚定的语气掩盖内心的恐惧。

    幸好无人发觉。伴随着男人点头哈腰的动作,谢知意继续发问:“我来时看到了你喂给他们的药,那是你熬的吗?”

    “对…对!”男人这才想起一直被自己遗忘的,被病患渴求着的那盆药。

    “瞧我这记性!为了接您,竟然忘掉了这药。”男人自顾自客套着,看到谢知意无动于衷的站姿后才收敛了些,“呃…这制药的药草是政府的资助,虽然说这卖相有些差,但一开始确实能起到点作用。只是最近政府减少供应了,药的原料不够,我也只能从外地运来些廉价药草。”

    “那个…我现在需要失陪一下,邻家的孩子还需要我的照顾。”

    谢知意有些诧异,下意识地回望身后的克洛伊,对方依然垂着头,像个被舍弃的精致玩偶。

    谢知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着对方的离开,谢知意转回头,调整了心态。突如其来的已经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传染病,停止资源资助的政府,恐惧贫民区而祈天求神的城市人,这说不定真的像妇人说的那样,是什么超自然的女巫在作祟。

    放平时来讲,谢知意一定会觉得女巫什么东西的不现实,可惜这里是个超现实的世界。若是女巫真的存在的话,普通的医治方法不就无用了吗?

    谢知意看着男人,不由自主地,她问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这些病患的症状确实太奇怪了,你不觉得吗?”

    男人愣了一秒,随即情绪爆发出来:

    “当然觉得奇怪了!我每次和这些病患相处时都恨不得立马逃离!”

    男人像是被打开了什么机关,原本随意的心情荡然无存。

    “这些病患不仅模样可怕,而且还特别难伺候!那姑娘说我没有医者仁心,倒是让她在这里待几天试试!正好你来了,我早就不想干了,我要——!”

    男人洪水般的单方面宣泄戛然而止,他突然呆住,即便谢知意看不见男人的面容,也能发觉到男人此刻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而停止的动作。

    “辞…咦?”

    男人的语气由激昂转为呆滞,他缓缓后退几步,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还好吗…?你…”

    来不及谢知意说完,男人突然维持着抱头的动作摔倒在了地上。伴随着咚的一声响,如同被砸碎的土块一般,男人的头部好像遭受了严重的摔伤,谢知意能听到在沉闷声中细微的喀嚓声,突然间,本应半死不活的男人开始了猛烈的抽搐。

    谢知意下意识后退几步,男人的倒地惊动了其他的病患,那些受惊的畸形儿们无法发声,只能拼命蠕动自己臃肿的身体,他们的手脚在床单上扒拉抓弄,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响。霎时间,房间里满是骨肉碰撞拥挤的声音,像是什么甲虫的嘶鸣,令谢知意脊背发凉,额头上冒出细汗。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叫嚷着让她逃离这个地方,可偏偏谢知意无法接收这些信号,只得僵着双腿站在原地。

    病患的活跃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面前的已经脱离人类形态的男人。男人的身体此刻正从内部淌出污黑的液体,那片污水从男人的皮肤里渗透出来,浸染了包裹男人的服装,撕碎消融那本应结实的布料。

    透过被腐蚀的衣服,谢知意能够看到男人已经血肉模糊的躯体,男人内里的样子已经和那些病患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非但没有缩骨现象,反而体型开始不断增大。谢知意这才发现,他只有□□在剧增,皮囊耷拉在那如气球般的水肿身体,好像戳破以后会爆出血红的浆脓。

    在几乎被这场景震惊到炸开的脑子中,谢知意终于意识到了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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