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隱姓埋名

    天機學院，晨光破曉。

    天明站在高台邊，望著整座學院緩緩甦醒。清風拂面，帶來一絲露水與靈氣混合的涼意。他手中握著一柄素木練習劍，劍尖劃過空氣，伴隨著他呼吸的節奏輕輕揮舞，並無招式章法，卻顯得格外專注。

    他不再尋求矯情的突破，也不試圖重現那場雷霆般的覺醒。

    因為他知道，那天的「力量暴走」太過驚人，雖然沒有被其他師長明言，但一定已引來注意。

    「還不能讓更多人知道……」他喃喃低語，額心的神痕微微閃爍一絲餘韻，像是體內某種力量尚未完全沉寂。

    他的思緒，再度飄向那場五元試煉頂端的雷光。

    那句話——

    「我是天明。」

    他並未否認龍天的記憶與意志，卻也不願被其吞噬。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重新走上這條神命之路。

    —

    與此同時，天機學院後山靜修殿內。

    世妍端坐於靈台之上，掌心捧著一枚銀白玉佩，那是她過去在神界佩戴的祭司信物，如今早已封印大半能量。

    她凝視玉佩良久，終於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婉轉：

    「龍天……」

    「你不記得我也沒關係，我會一步步把你帶回來。」

    「只要你還活著，我就不能放棄。」

    語畢，她將玉佩收入袖中，轉身走出靜修殿。身上那件祭司長袍披風在晨風中翻起一角，露出肩上的藍紋印記——那是神族「和平之神」的標記，她是過去神界中最強的治癒與預知者。

    但如今，她只是「世妍」，天機學院的祭司導師，一個低調而神秘的存在。

    —

    晨課開始前，學院大講堂內。

    學生們正分批進場，天明也悄然落座於靠近角落的位置。他的神色沉靜，眼中無波，儘管四周不時傳來耳語與側目，他一一視若無睹。

    「聖子？那場比試也太誇張了吧……」

    「不對吧？我記得雷姬那一劍根本沒人擋得住……他怎麼可能……？」

    「我懷疑他有什麼外掛，絕不只是新生的水準。」

    「嘿，小聲點，你想被抓去禁閉室嗎？」

    議論聲雖小，但並未完全避開他的耳朵。

    天明皺了皺眉，手掌下意識握緊木劍劍柄，但很快鬆開。

    他知道，這是命運給他的代價。

    當你展現了力量，就必然會被懷疑、被排擠，也被逼著證明你是「值得擁有」那份力量的人。

    而他，不想再做證明。

    他只想，走出屬於自己的「答案」。

    —

    不多時，世妍緩步踏入大講堂，目光掃過全場。學生們立刻肅靜，場中一時鴉雀無聲。

    「今天，是陣法課的實戰日。」世妍語氣平穩，不見喜怒，「將在東靈場舉行實地破陣考核。」

    「考核陣法為——誅神滅陣。」

    話音剛落，全場一片騷動。

    「誅神滅陣！？那不是傳說級的訓練陣嗎？」

    「聽說連高年級都未必能破……我們這些人去不就是送菜？」

    「真的假的啊……」

    「噓——世妍導師還在前面……」

    天明眉頭一挑，誅神滅陣，這名字在他腦海中泛起奇異的悸動。

    他望向世妍，只見她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自己身上，旋即一閃而逝。

    那一瞬，他心中不知為何，掠過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彷彿她看穿了他。

    又彷彿，她早就認識「龍天」。

    —

    講堂後，天明走在通往東靈場的小徑上，身旁不時有學生刻意走開一點，似乎怕與他沾上什麼麻煩。

    他並不在意。

    反而更專注於腦中的疑問：

    誅神滅陣……

    為何這名字這麼熟悉……為什麼，我好像曾經布過這陣？

    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正走向一場記憶的觸發點——

    一場，改變他與「她」命運的重逢考驗。

    東靈場，靈霧繚繞，陣紋鋪地如網。

    這裡原是天機學院最古老的訓練場之一，中心布有複數靈陣，隨著導師激活不同法印，可模擬百種不同的戰陣環境。

    此刻，一道橢圓形陣法緩緩升起，青石地面浮現出無數交織閃爍的銀白靈線，一股若有若無的威壓自地底升騰。

    眾學生圍繞場邊，議論聲此起彼落。

    「就是這個……誅神滅陣……」

    「聽說這陣當年模擬的是神魔戰爭時期的一場伏擊陣式。」

    「沒錯，陣中會釋放極高強度的攻擊與幻象，尤其擅長針對心智與記憶……」

    「連高階導師都說，這是禁陣級別的訓練項目，我們這群人憑什麼碰它？」

    「我倒是想看看——那位“聖子”能不能破。」

    話音未落，幾道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天明。

    他站在人群一隅，神色平靜如水，彷彿周遭的一切與他無關。

    但他心中卻不如外表那般寧靜。

    ——誅神滅陣。

    這個名字像針一般，扎在他靈魂深處某個模糊卻敏感的角落，引起難以忽視的騷動。

    他皺眉，眉心神痕在衣領之下微微發熱。

    「這陣……我不該陌生。」

    他低聲自語，目光穿越陣法，望向場中央那座逐漸啟動的古陣。靈氣流轉，灰白的石柱緩緩升起，其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古神文。

    世妍站在石柱之前，神情淡然，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位學生耳中：

    「誅神滅陣共分三重：幻象、劍雨、封殺。」

    「你們每人將單獨進入陣中，時間為一柱香，能否破解陣核，取決於你們對自身力量的掌握。」

    「陣中幻象將由你們的靈魂波動自動擷取影像，每人所見皆異，亦不可互告。」

    她說到這裡，目光從所有學生臉上一掃而過，最終在天明身上微微停頓。

    「記住，不是你破陣——是你是否能面對『你自己』。」

    說完，她右手一揮，靈陣啟動，轟隆一聲，誅神滅陣的陣心張開一道入口。

    第一位學生踏入其中，空間扭曲，身影瞬間被陣靈吞噬。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那學生臉色蒼白地從陣中退出，渾身濕透，似剛從戰場中逃出一般。

    「失敗。」

    世妍語氣淡淡，卻不含苛責，只讓他退下休息。

    第二人、第三人……無一成功。

    氣氛漸漸凝重，學生們的眼神從躍躍欲試變得忐忑不安。

    終於——

    「天明，下一位。」

    世妍的聲音劃破寂靜，場邊再次掀起一波騷動。

    天明走出人群，步伐不急不緩。

    在經過世妍身邊那一刻，他下意識轉頭，與她對視。

    世妍目光柔和，但那一瞬，他仿佛看到她眼底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與期盼。

    「這位老師……她在期待什麼？」

    天明心中一動，卻來不及深思，身影已被靈光吞沒，踏入陣中。

    —

    耳邊驟然安靜。

    天明站在一片廣袤的灰白空間中，四周皆是朦朧霧氣，無邊無際。地面是裂開的石板，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冰冷的壓迫感。

    「這裡……就是誅神滅陣的幻象第一重？」

    他轉身四顧，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劍吟。

    他低頭，只見自己的右手已經握住一柄陌生的長劍，劍身纖長如雨，紋路流轉著銀藍之光。

    他眼神一凝。

    「這……不是學院配發的劍。」

    「這是……！」

    腦中閃過一個記憶片段——

    黃金神殿中，白袍身影一人獨立，萬劍齊發，如雨墜落，刺穿整片混沌。

    ——劍雨。

    天明睜大眼睛，身體如本能般擺出一個古老的劍式，劍尖微斜，劍身傾前。

    「我沒學過……但我會。」

    「為什麼我會？」

    就在這思緒閃過的瞬間，天際驟然裂開！

    無數光刃自天而降，化作鋒利的劍雨，帶著毀滅性的氣息朝他撲面而來！

    這一刻，他沒有退。

    反而揮劍——

    第一劍斜掃，破風直下！

    第二劍劃圓，連轉三圈！

    第三劍——劍氣如潮，瞬間反擊而出，直奔天際！

    「喝啊——！」

    天明低喝，劍影如海，迎向那鋪天蓋地的幻象劍雨！

    轟——！

    一陣劇烈的震盪聲中，天地破碎！

    靈光翻騰之下，幻象中的敵軍崩潰，灰霧散去，天明雙膝跪地，大口喘息。

    他的身後，無數劍痕閃爍。

    他的劍下，幻象塵滅。

    整個誅神滅陣的第二重……崩解。

    東靈場外，誅神滅陣仍在運轉。

    世妍靜靜站立，神色沉穩如常，但那雙曾經見證無數神戰的眼眸，此刻卻閃爍著難以抑制的震驚與情感波動。

    她感受到了——

    那熟悉的氣息，那曾在神界劍光萬丈之戰中，獨斬萬魔的劍意。

    那是龍天的劍雨，是只有他能夠完美演繹的古神劍法。

    「不可能……這一招……不該出現在凡界。」

    她心中低語，手指不自覺地緊握住腰間的玉佩，指節發白。

    從進入天機學院那一日開始，她便在尋找，尋找那個曾經與她並肩守護神界的男人——

    如今，這劍，再次在她眼前綻放。

    —

    場中，陣光閃爍，陣心浮現一道金色漩渦。

    天明的身影，自漩渦中緩緩浮現。

    他雙膝跪地，氣息紊亂，額上冷汗直流，手中那柄素白長劍早已裂痕遍佈，劍尖微微顫抖，如同共鳴尚未止息。

    他抬頭的瞬間，與世妍四目相交。

    那一瞬，他彷彿看見了世妍眼中那一抹濕潤的光。

    而她的雙唇微動，口中唇語仿若輕喃：

    「……是你嗎？」

    天明愣了一下。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說不清的熟悉感，仿佛眼前這位祭司導師，並非第一次如此望著他。

    但他還未出聲，世妍便已恢復平靜，語氣不變地開口：

    「誅神滅陣第二重，破除成功。天明，退下。」

    天明微一點頭，緩緩站起，回到人群之中。

    其他學生滿臉震撼地看著他，有人驚訝，有人不甘，但無人敢言語。

    他，是第一位破開幻象與劍雨雙重結界的學員。

    而他，卻只淡然一笑，靜靜坐下，如無其事。

    —

    當日傍晚，世妍返回靜修殿。

    她推開靜室大門，走入塵封多年的密室。

    這裡陳列著她從神界帶下的所有物品：古籍、符文、以及——那柄她曾親手為龍天淬鍊的副劍，「影月」。

    她伸手，撫上劍身，那冰冷的金屬傳來一絲微弱的震動，彷彿也察覺到了主人的氣息。

    「他還活著……」

    「他真的在凡界……以天明之名重生……」

    「但他不知道我……」

    世妍的語氣低落，眼神複雜。

    她不是不想相認，而是她清楚，一旦現在揭開這段命運的面紗，天明將再無喘息之機。

    他需要成長，需要適應，需要理解為什麼而戰——而不是再一次，被推入神魔棋局的正中央。

    她將影月收入劍匣，靜靜坐在蒲團上，運轉靈息，片刻後，緩緩睜開眼：

    「該讓他一步步找回自己了……」

    「從明天起，我會親自訓練他。」

    「直到他……再次記起我為誰。」

    —

    隔日清晨，天機學院內部，修練林場。

    天明剛完成一套基礎劍式練習，便看到世妍步履輕盈地走入林中。

    他一愣，連忙行禮：

    「世妍老師。」

    世妍微笑點頭，語氣平靜：

    「天明，從今天起，你跟我修行。這不是學院安排，是我個人請求校長同意的特訓。你願意嗎？」

    天明略感驚訝，但並未猶豫。

    他對眼前這位導師心存敬意，也有著說不出的依賴感。她不似其他導師那樣威嚴或高調，而是一種低調卻堅定的溫柔，如同一面溫熱的光。

    「我願意。」

    世妍輕輕一笑，眼底閃過一絲難掩的溫柔：

    「那就從‘劍意感知’開始吧。」

    「你已經踏入劍意的門檻，但若想真正掌握‘劍雨’，你必須學會——讓劍意聽你的心聲。」

    天明一驚，「老師你知道……我那天……？」

    「我知道。」世妍不等他說完，便淡淡點頭，「那並非學院劍法。」

    「但你，不需要解釋。」

    「你不記得也好，不用害怕——你的劍，已經告訴我，該如何教你。」

    她說得雲淡風輕，卻在天明心頭激起巨浪。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哭。

    那一刻，晨霧中，他眼中閃過一絲失控的悸動。

    那並非單純的感謝，而是某種無法言喻的熟悉。

    一如，他曾經無數次在混沌中，回頭所見之身影。

    總是在他最孤獨時，仍然站在他身側的那個人——

    「……謝謝你，老師。」

    他低聲道。

    而世妍微微一笑，點頭，「我們開始吧。」

    劍意感知，靈魂共振的啟示

    天機學院後山，霧氣朦朧，林葉間的光影斑駁而靜謐。這片訓練場平日少有學生踏入，唯有核心導師與特訓學員方能使用。

    世妍站在練武台前，雙手負於身後，身形筆直而優雅，身上的祭司袍隨風輕擺，猶如水波般柔和，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威儀。

    天明持劍站在她面前，微微喘息，額上尚有未乾的汗珠。

    他剛完成了一整套高強度的劍法訓練，每一式都要求他以意御劍，無招而有招，以心領形，以形化劍。

    他沉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