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同行

    第二天一早，程景岚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客厅传来细微的响动。她猛地睁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到门口。

    "小狼？"她推开门，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客厅里，林晓楠正弯腰整理着行李箱，听到声音后有些局促地直起身："不好意思，程队，是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两人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失落——她们多希望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朗希月，那至少证明她的伤并不严重。可现实是，林晓楠的出现意味着朗希月的伤势已经严重到无法参加接下来的团体赛。

    程景岚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从队医说出"需要进一步检查"的那一刻，从赵队说出"订机票"的那一刻，她就该明白小狼回不来了。可她还是像个傻子一样，在清晨竖起耳朵，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在客厅里收拾球拍。

    "我以为是小狼回来收拾行李。"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林晓楠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程队，黄指让我来帮狼狼收拾行李。她现在已经在机场了，准备回国做详细检查和确定治疗方案。黄指怕你看到狼狼的东西会更......"她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更分心。"

    程景岚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知道林晓楠原本想说的是"更不安"，这个善意的谎言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她转身走向朗希月的房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房间里还残留着朗希月的气息，床头柜上放着半瓶没喝完的运动饮料，衣柜里挂着那件印着卡通狼头的睡衣,那是去年生日时程景岚送给她的。一切都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仿佛下一秒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的女孩就会推门而入，笑嘻嘻地喊道，"师姐！"

    程景岚站在房间中央，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比想象中更依赖那个总是围着自己转的小狼崽子。

    程景岚稳了稳心神，一边和林晓楠沉默地收拾着朗希月的物品，一边给朗希月发了条微信："好好听队医的话，乖乖配合治疗。"

    她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又补了一句："师姐等你回来。"

    消息刚发出去，朗希月的视频邀请就跳了出来。程景岚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后才按下接听键。

    屏幕亮起的瞬间，朗希月的笑脸就闯了进来。她的左手手腕打着石膏，被绷带固定在胸前，保持着高于心脏的位置。她穿着一件明显是从当地旅游纪念品店临时买来的T恤，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上新鲜的疤痕。

    "师姐！"朗希月的声音依旧元气十足，"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程景岚没有回答，只是说："你起得也不晚。"

    朗希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昨天他们拉我去当地一家小医院做了好多检查，但队医说那边设备不全，没查出什么结果，就给我做了固定。赵队定了最早的航班，还在机场附近给我开了间房让我休息。"她顿了顿，语气轻松，"他说不用担心行李，晓楠姐会帮我收拾好的。"

    程景岚点点头："南瓜刚来帮你收拾行李，把我吵醒了。"

    朗希月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眼睛弯成了月牙。程景岚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昨晚并没有休息好。但她依然笑得那么灿烂，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程景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她突然很想伸手穿过屏幕，去触碰那个倔强的小狼崽子，确认她真的没事。但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屏幕，将所有情绪都藏在眼底。

    程景岚隔着屏幕看了朗希月一会儿，觉得自己有些安心了，这才拿起自己放在床头的女双金牌，道："你的金牌我替你拿回来了，一会让你晓楠姐放你行李箱里。"

    朗希月抿了抿唇。她本想亲手把这枚金牌送给师姐，可一想到回国后就要住院，万一在路上弄丢了，她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师姐，"她急忙道，"要不还是你先帮我保管吧。万一弄丢了，我可心疼了。"

    程景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她也不想这么快就把金牌交出去，仿佛只要这枚金牌还在自己身边，朗希月就能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似的。

    "叔叔阿姨知道你受伤了吗？"程景岚又问。

    朗希月连连点头："赵队和黄指昨天就跟我爸妈说了。我爸在出差，要三天后才能飞中国，我妈已经订机票了。"她歪着脑袋算了算时间，笑道："可能我还没到北京，她先到了。"说着轻叹一声，有些懊恼："我就该听张姐的，好歹在北京买套房子。这样我回去了，队里不让住，我还有地方住。"

    程景岚被逗笑了："你是代表中国队参赛的，队里怎么可能会不让你住。"她顿了顿，又道："放心，就算队里不让你住，我在北京有几套房子，你想住哪就住哪。"

    朗希月的眼睛亮了起来："师姐，你对我真好。"她顿了顿，又故作随意地问："师姐，是队里有队员受伤了，你都会让他们住，还是只有我啊？"

    程景岚一时语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感觉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轻轻挠了一下，又像是被羽毛扫过，痒痒的，却又抓不住。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慌乱。她习惯了对朗希月发号施令，习惯了那个小狼崽子围着自己转，可此刻，面对朗希月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屏幕里朗希月微微翘起的嘴角上。那抹笑意像是带着温度，透过屏幕灼烧着她的脸颊。她感觉耳根有些发烫，连带着握着手机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既困惑又不安。她想要像往常一样板起脸来，用师姐的威严掩饰内心的波动，可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她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我的房子是只给那个没在北京买房，担心自己要流落街头的小狼崽子住。”

    朗希月听了这话，笑得眉眼弯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程景岚透过屏幕望着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一匹还未成年的小狼，欢快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肚皮。两只毛茸茸的爪子还抱着自己的手，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仿佛在说："师姐，快摸摸我呀。"

    程景岚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她的小狼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用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依赖着自己。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家伙已经在她心里悄悄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一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无法忽视的位置。

    她感觉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像是被小狼的爪子轻轻挠过，又像是被它的尾巴扫过，痒痒的，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暖。这种感觉让她既安心又不安，既想要靠近又害怕看清。

    朗希月见程景岚合了眼，还以为她困了，忙道："师姐，那你再休息一会儿，我不打搅你了。你、林队和晓楠姐好好打团体赛，我会在电视机前为你们加油的。"

    程景岚心里其实还想多听听朗希月的声音，但更希望她能好好休息。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你也趁这段时间多休息。"

    朗希月用力地点了点头，结束了视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程景岚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她深吸一口气，将属于朗希月的那枚金牌重新放回床头。金牌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仿佛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的小狼崽子还在身边。

    走出房间时，林晓楠已经收拾好了朗希月的行李，正和林若曦在客厅闲聊。见程景岚精神焕发地走出来，林晓楠不由得好奇："程队，你刚刚干嘛去了？怎么突然一下子......"

    "你程队肯定是回去补觉了。"林若曦接过话头，"睡足了觉，充好了电，精神不就好了嘛。"

    程景岚顿了顿，突然不想告诉她们自己刚和朗希月视频的事。这仿佛成了她和小狼之间的小秘密，让她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三人正说着，门被敲响了。林若曦去开门，看到黄指站在门外时愣了一下："你亲自过来拿小狼的行李？"

    黄指点点头，关上门后神色凝重："除此之外，还有件事要亲自告诉你们。"他深吸一口气，"昨天队医带希月去当地医院做了初步检查，虽然没查出具体结果，但队医估计，希月很可能是手腕肌肉撕裂。"

    程景岚瞬间如坠冰窟，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林若曦和林晓楠也愣在原地，难以置信。

    黄指继续道："队医、赵队和总局的领导正在联系国内外运动专家。但你们也知道，如果真是肌肉撕裂，即便手术成功，康复得很好，也只有一定几率能回到她现在的状态。"他顿了顿，"这次团体赛，我希望你们能让她不留遗憾。"

    直到黄指拿着朗希月的行李离开，程景岚仍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她的小狼的职业生涯难道就这样断送了吗？那个天赋异禀、前途无量的孩子，明明可以超越自己的成就，现在却......

    林若曦看着全身发抖的程景岚，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景岚，我们会带着狼狼一起打。"

    程景岚用力点头，眼中燃起坚定的光芒。她一定会带着小狼的那份，在赛场上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