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十九、父亲的红袖章

    在我们如火如荼开展军训的那段日子里，校园里充满着紧张而激昂的氛围，口号声、踏步声交织回荡。

    然而，我家中毫无征兆地遭遇了一场大祸，这场变故险些夺走我父亲的性命。

    当时，风暴席卷到农村这片土地。

    村里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趁机妄图对我家展开报复行动。

    他们竟公然宣称我父亲是□□分子，还挖空心思、无中生有地编造出所谓的十大罪行。

    很快，大队便匆匆决定召开批斗大会，要对我父亲进行公开批斗。

    当这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入我耳中时，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焦急与愤怒瞬间填满了我的胸膛，内心的焦虑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刻也无法平息。

    我顾不上军训尚未完成，满心只想着家中陷入绝境的父亲，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头的事务，马不停蹄地朝着村子赶去。

    一路上，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仿佛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路边的树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树枝相互碰撞，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悲叹。

    我的思绪混乱不堪，不断猜测着父亲此刻的状况，他该是多么愤怒与委屈，又会多么无助。

    想到父亲可能遭受的屈辱，我的眼眶不禁湿润，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尽办法保护他。

    回到家中，只见父亲满脸怒容，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正不停地在屋内踱步，每一步都重重地落下，似要将心中的愤懑踩碎在脚下。

    他一边摔着碗，一边怒吼：“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我说道：“爸，您别着急，我一定想办法解决，不会让您受这冤枉气！”

    为了探寻事情的真相，了解批斗大会的具体情况，我径直找到了担任本村小队队长的三苕货爹。

    一踏入他家门，屋内昏暗的光线让人感到压抑，墙角处还摆放着一些破旧的农具。

    我心急如焚，单刀直入地问道：“三苕货爹，听说大队要开批斗大会批斗我伯，有这回事吗？”

    三苕货爹正坐在桌前吃着中饭，听到我的询问，他停下手中的筷子，用筷子轻轻敲打着碗边，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大队书记决定的事儿，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队长，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我看着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得更高，质问道：“您可是小队长，大队做决定不可能不征求小队的意见，您怎么能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呢？做出这样的决定，您当真没有参与其中吗？”

    他听了我的质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这事儿可怪不了我，举报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也是没办法。再说了，我一个小队长，能拗得过上面的决定吗？”

    我见他如此推诿责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猛地抬起手臂，指着自己手臂上那象征着□□身份的红袖章，大声吼道：“你们要是胆敢召开这个批斗大会，我就带着□□把你们的会场砸个稀巴烂！

    我可告诉您，我现在是□□，我们手里有枪，还有手榴弹，不信你们就试试看！到时候，这事儿闹大了，看你们怎么收场！”

    说罢，我用力地甩下袖子，袖子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碗筷都轻轻晃动。

    我心里十分清楚，父亲向来是个极其看重脸面的人，他把尊严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倘若真的被押到台上遭受当众批斗，以父亲的性格，他必定无法承受这般屈辱，极有可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在麻城结识的挚友刘文，他的父亲与我父亲有着同样的脾性，听闻就是因为被批斗，最终不堪忍受，选择了自杀。

    想到这些，我的心揪成一团，越发觉得事态严重，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场批斗大会的召开。

    当天下午，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匆匆赶回学校。

    校园里的气氛依旧热烈，但我的内心却被阴霾笼罩。

    一到学校，我便立即召集我手下的“八大金刚”开会。

    虽说我在组织里担任的是副司令一职，但实际上整个组织的事务大多由我负责。

    这“八大金刚”分别是“作战部”“组织部”“宣传部”“联络部”的正副部长，他们都是与我关系极为要好的铁哥们。

    我将家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他们讲述了一遍，讲述过程中，愤怒与悲伤交替涌上心头，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父亲被人诬陷，那些人要开批斗大会，这明摆着是要把我爹往绝路上逼啊！咱们得想想办法。”

    他们听完后，个个义愤填膺，情绪激动不已。

    作战部部长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大声说道：“这还得了！咱们不能看着司令的爸受欺负，必须得给那些人点颜色瞧瞧！”

    组织部副部长也附和道：“对，咱们□□可不是吃素的，敢动□□的家人，他们得掂量掂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愿意和我一同前往村子，砸了那个批斗会场，为我父亲讨回公道。

    我一边安排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祈祷着这一切能顺利解决，父亲能平安无事。

    那一晚，宿舍里的灯光昏黄黯淡，窗外的风呼啸着，吹得窗户哐哐作响。

    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眠。

    黑暗中，我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地思索着即将采取的行动。

    一方面，我为父亲的遭遇感到无比愤怒，恨不得立刻冲回去与那些坏人理论；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冲动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半夜时分，我逐渐冷静下来，心想倘若真的带着人去砸会场，事情必然会闹得不可收拾，弄不好还会出人命。

    若是能够不通过暴力冲突，就能让对方知难而退，避免这场批斗大会的召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经过反复的思考与权衡，我终于想出了一个计策。

    我的同学古文广和大队书记恰好是同村人，而且他父亲与大队书记的关系颇为不错。

    我寻思着，如果让古文广回村，将我们准备砸会场的计划透露给大队书记，凭借大队书记胆小怕事的性格，他必定不敢再贸然召开这个批斗大会。

    主意既定，第二天一大早，晨光微弱，校园里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便将古文广叫到跟前，心中满是期待与忐忑，生怕这个计划会出现什么差错。

    我认真地对他说：“文广，这次就全靠你了。你回去跟大队书记讲，咱们□□可不是好惹的，真要砸了会场，他也担待不起。把咱们的计划说得严重些，务必让他打消开批斗大会的念头。”

    说着，我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捏。

    古文广作为我的得力干将，也是“八大金刚”之一，对我的意图心领神会。

    他拍着胸脯保证：“您就放心吧，这点事儿我肯定能办好！”说完，他转身便朝着村子的方向赶去，脚步匆匆，身影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果不其然，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古文广回到村子后，找到大队书记，极尽夸张之能事，将我们砸会场的详细计划和具体安排添油加醋地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这些事情已经真实发生过一般。

    他深知□□组织的厉害，也清楚一旦真的发生冲突，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队书记听着古文广连比带划、绘声绘色描述□□即将砸场的场景，害怕闹出事来，当即地宣布：“这、这批斗大会不开了，赶紧通知下去，马上取消！”

    就这样，我家成功地躲过了这一劫难。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积压在我心头多日的沉重石头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

    我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紧绷的肩膀也随之垮下。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多日来的焦虑与担忧一同吐出。

    与此同时，对古文广的感激之情如汹涌的潮水般在我心中澎湃翻涌。我深知，若不是他巧妙周旋，父亲必将遭受难以想象的屈辱。

    我迫不及待地冲到电话机旁，手指迅速而用力地拨动着号码盘，每一下转动都带着我急切的心情。

    电话接通后，听到古文广声音的瞬间，我赶忙说道：“文广，太感谢你了！你这次可帮了我大忙，我爹这算是躲过一劫！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快急疯了，真的多亏了你！”

    我语速极快，话语中满是真挚的感激，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的谢意都一股脑传达给他 。

    然而，为了确保父亲今后的安全，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彻底打消报复的念头，我又在心中谋划起了另一个主意。

    当时，武汉的“三钢”组织在全省范围内积极发展各自的势力，其中“钢工总”主要面向工人群体进行招募，“钢农总”则侧重于在农民中发展成员，“钢二司”的招募对象主要是学生。

    我心想，倘若能在我们会龙山地区成立一个“钢农总会龙山农民革命造反司令部”，让父亲加入到这个组织当中，凭借组织的力量，想必就没人再敢肆意欺凌父亲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便觉得十分可行，内心涌起一股新的希望，仿佛看到了父亲未来安稳生活的曙光。

    想做就做，我再次踏上了前往武汉的路程。

    天空放晴，阳光洒在身上，却未给我带来多少温暖。

    来到“钢农总”的总部后，那里的头头们和我之前在“钢二司”总部时一样，热情地接待了我。

    其中一位负责人笑着说：“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我们支持你在会龙山地区成立组织。”

    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极为顺利地拿到了公章、红旗以及红袖章等物品。

    那红袖章，崭新的红色布料上，印着醒目的“钢农总”字样，红色似火，仿佛凝聚着无尽力量，在我眼中，它瞬间成为了守护父亲的希望之光。

    我小心翼翼地将红袖章收好，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想象着父亲戴上它后，能重新挺直腰杆，不再受人欺负。

    我满心欢喜地带着这些象征着组织权力与身份的物件回到村子，刚一进村，我便迫不及待地找到瘫子爹，与他商议具体的行动方案。

    我对瘫子爹说：“瘫子爹，我想成立一个农民革命造反司令部，把咱村和外村的力量都凝聚起来，保护像我爹这样受欺负的人，您看咋样？”

    瘫子爹点了点头，说道：“行啊，孩子，我看这事儿能成。不过可得好好谋划谋划。”

    我们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成立一个筹备小组。

    在本村，我找来“苕一哥伯”“药铺爹”，还有那位烈士的侄儿“海叔叔”，再加上我父亲和瘫子爹，一同组成了筹备小组的核心成员。

    瘫子爹思虑周全，他提议道：“光找本村的人可不行，还得去找外村的。咱们全大队一共有十个村子，每个村子都得找一个人来参与，这样才能把各个村子的力量都凝聚起来。”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苕一哥伯”用力地点头，大声说道：“对，人多力量大，咱不能让那些坏人再得逞！”

    “药铺爹”也附和道：“没错，为了大伙的公平正义，这事儿得干好！”

    于是，“苕一哥伯”“药铺爹”“海叔叔”便按照分工，分头前往外村寻找合适的人选。

    他们步伐坚定地朝着各自的目标村子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村道上。

    没过多久，筹备小组便顺利地组建完成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时刻关注着进展，心中既紧张又充满期待，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紧接着，我们便着手筹备召开成立大会。

    在这一过程中，我们计划在每个村子都建立一个兵团，为每个兵团准备好专属的红旗和红袖章，同时还要在村子里张贴大量的标语口号，以营造出浓厚的革命氛围。

    我对大家说：“咱们要把这个成立大会办得热热闹闹，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的决心！”

    大家干劲十足，纷纷行动起来。有人爬上梯子张贴标语，有人挥舞着刷子刷着浆糊，有人精心地整理着红旗和红袖章。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各项工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此时，我告诉大家，在召开成立大会的那天，我会从学校赶回来参加，在此之前，我还得回学校继续完成军训任务。

    等待的日子里，我时常在脑海中描绘着成立大会的场景，想象着父亲在组织的庇护下，能重拾生活的信心与尊严。

    终于，到了召开成立大会的那一天，现场热闹非凡，呈现出一片欢腾的景象。

    大会的会场设立在会龙山下的一个小集市上，这个小集市实际上就是一个规模稍大一些的村子，名叫“栗子园”。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村子里，给古老的房屋和街道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整个集市仅有一条古老而狭长的小街，街道长度不足一里路。令人称奇的是，这条小街十分特殊，它的半边街隶属于黄陂县，而另半边街则属于红安县。

    平日里，这个集市是个热闹的“早市”，每天清晨，附近村子的村民们便会早早地赶来赶早集。

    他们带着自家种植的新鲜蔬菜，来到这里售卖，然后再购置一些生活日用品带回家中。

    集市上各类店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南边有一个属于黄陂县的供销社，北边则有一个红安县的供销社。

    街道上，有炸油条面窝的摊位，那金黄色的油条在油锅里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有卖包子馒头的铺子，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摆满了白白胖胖的包子和松软的馒头；还有卖挂面的、卖水果的、卖酒的、卖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

    每天一大早，狭窄的街道上便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因此，将成立大会的会场设在这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成立大会当天，这里更是人山人海，热闹程度远超以往。

    整个会场上红旗招展，猎猎作响，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前来参加成立大会的人们，个个精神抖擞，满怀热情；还有许多周边的村民，听闻有如此盛大的活动，也纷纷赶来凑热闹，一时间，现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在主席台的上方，高高悬挂着“钢农总会龙山农民革命造反司令部成立大会”的会标，显得格外醒目。

    主席台上，端坐着总司令以及各兵团的司令。

    我和古文广也荣幸地坐在主席台上，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副司令海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