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
呼吸逐渐规律。猫爪轻轻按上近在咫尺的唇,柔软的触感只令猫手一抖、回缩。
突破臂弯的挟持,黢黑的小脸在黑暗中几乎隐蔽,只是两只圆圆的眼睛发散幽幽绿光,莫名给寂黑的房间增添一丝诡异。
某猫站起,安安静静地立在床沿,双眸一直凝视着熟睡的面容,绿光有愈盛的倾向。一动不动地杵定半晌,即将变成石化雕像的前刻,某猫动了。
它蹑手蹑脚地凑近,短短的嘴筒瞄准软唇,像盖章似地印了下去。力度不敢过重,也似乎忘记抬起,僵持着,舌尖探出、轻柔地□□一番。
某猫做完这一切,又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眨眼间,没有惊动任何事物,化作无由来的风,属于猫的身影消失了。
仅一扇门相隔,人形突兀出现,惊动了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小猫。
小猫不满:“喵呜!”
“小松龄。”他安慰道,“乖。”
小猫垂低了脑袋。他将这柔软的一团抱起,大手拢上脑袋,轻轻揉了揉。
松龄嗅闻着熟悉安心的气味,缓缓闭上了眼睛。闭眼的同时,小猫无法觉察周遭的可怖变化,仅在被轻柔放下的时刻,气息没有区别、充溢。
“晚安,凌杳。”
**
(放开我!)
(我不放开!苏畅我告诉你!我永远不放开!)
(你究竟要我怎样做、林沣?!)
(我要你爱我!苏畅、你必须爱我!)
(我不爱你!我不爱你!)
谭夕源杵在门口,心情有些难以言喻。听着声势浩大的电视剧情表演至高潮,她一时不知是否要打扰对方的兴致。
(唔!你!……)
坐在工作桌前的人终于动了动,紧接小声吸吸鼻子,抬起手背擦着脸颊。她裹紧身上的大黑风衣,抽泣声更大了。
谭夕源还是决定打扰。她抱着怀里的马尔济斯犬踏入,环视一周,视线最后停滞于面前唯一出现的人。“hi,李红。”
李红胡乱擦着眼泪,抽抽噎噎地:“张明明出去玩了。”
(我爱你!我爱你啊!苏畅!)
(林沣你疯了!……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不爱你!别碰我!)
“这样啊。”谭夕源的声音被手机里分外激动的对话掩盖几分,“那你能打个电话给他吗,我家小狗拉肚子了,有点不舒服。”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你还不懂吗林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更让我恶心、恶心透顶!)
李红猛吸几下鼻子:“好吧。”
(轰隆!)
安静了。
李红拿起那部手机,皱着眉点击几下,拨通张明明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李红开了免提:“狗生病了。”
谭夕源接上:“是我啊张明明,你赶紧回来。”
对面应该反应了几秒,没说话,手机显示挂断了。
“他通电话一直是这么雷厉风行的吗。”谭夕源主动攀聊,“你工资多少啊,待遇好吗?这么晚还得替张明明看店啊。”
李红只专注于手机的内容。点击一下,剧情的背景音乐以及轰隆隆的雷声一并震响耳膜。
“……”谭夕源稍微尴尬了一秒,她继续凑近,“看啥呢,我可以一起看吗?”
李红回她:“可以。”
于是谭夕源抱着乖巧的小狗坐下李红热情搬来的红色胶凳。
(画面是瓢泼大雨中,男女主的对峙。显然林沣一脸惊愕、生无可恋,嘶吼着:“你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吗?!哪怕一点、一丝、一分、一毫都没有?!”)
(“我不相信!苏畅,你看着我。”)
(苏畅死死盯着林沣,眼里只剩决绝的冷漠,她一字一顿:“我不喜欢你。”)
(“我从未爱过你。”)
(轰隆!)
(瓢泼的大雨不断冲刷,将两人浇湿彻底。苏畅转身,不带任何眷恋,余留林沣站在原地。)
谭夕源:“……”
李红涕泗横流,狼狈地将眼泪和鼻涕一通抹上手背。
(苏畅消失在视野里。林沣仿佛脱去全部力气,任凭雨水击打,一下子跪倒在汇聚薄薄一层的积水、水迹飞溅。)
(轰隆!)
(苏畅。我的苏畅,我真的好爱你,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我一定要得到你……你可以恨我,你恨我吧。)
(恨也是爱啊。)
谭夕源:“……”
李红:“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轰隆!)
咚咚!
两双眼睛都有些呆滞,方才选择敲门提醒的张明明不明所以:“怎么了?”
“……”
此时过大的电视声成了噪音。张明明皱着眉:“李红,小声一点。”
李红又把鼻涕抹了,弱弱道:“好的。”
“……”谭夕源见状掏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纸巾递上,“要不要擦擦?”
李红似乎十分郁闷,头像拨浪鼓似地摇着。
谭夕源无法忽略她手掌各处的晶莹反光,不由得叹出一口长气。短暂蓄足勇气后,腾出手搭上她的手背,略显局促地替她擦拭。
左右手该是干净了。
张明明适时开口:“狗呢。”
谭夕源检查一遍她的手,才答:“这里。”从工作长椅的围困中脱身,她把怀里的小型犬稳稳地递前。
张明明接过。听到她说:“你这是虐待员工。”
张明明理解不了她话里的意思。所以他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之前我就觉得李红是个哑巴很可怜,还好她会说话。但现在看她替你熬夜看店感觉更可怜了。”谭夕源振振有词,“你工资给她多少?包吃住吗?一个女孩子从早到晚、几乎每天都得在这儿守店吗?”
李红:“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张明明:“……”
谭夕源:“唉,世风日下……”
张明明:“如果你不是这个点来,她什么事都不用干,只用在这里坐着。”
谭夕源:“非要这样说,那还得多亏我前几天出国了。我要不是调作息、恰巧小狗生病,又怎么会正好发现你虐待员工。”
张明明:“……”
谭夕源:“李红跟着我干,我给她发工资。”
张明明:“她待在这里不是我强迫的,是她自己选择的。如果你能把她带走,那真是求之不得。”
李红:“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谭夕源:“……”她现在觉得张明明说的话非常有歧义,并且富有多层含义,值得深思熟虑。
“狗给我,我替你治好。”张明明又说,“李红你能带走就带走,我没意见。”
“……”谭夕源开始觉察他话里蕴藏着巨大的信息量,让人隐隐有些好奇。她看向发愣的李红,直接问道:“李红,回我家玩几天?”
李红没犹豫:“好啊。”
居然。张明明显然怔了怔,蹙紧的眉形松懈一瞬、又拧紧,只说:“管好你的嘴,李红。”
“你啥意思张明明。”这大概是谭夕源和张明明进行超长对话的不可多得的机会,“你能不能对她好点?”
“……”眼神意味警告地扫一眼李红,再看一眼谭夕源,张明明淡淡道:“我建议你不要把她带回家。”
一会儿迫不及待解脱似的要她把人带走,一会儿又忧心忡忡义正言辞的不让她把人带走。这不是吊人胃口吗。谭夕源决心挑战:“不管。难道李红还能把我的钱用完?”
李红微笑。
张明明:“……”
李红和张明明简直是她人生中,堪称诡异的存在。
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
李红坐在车内,咧开八颗森白牙齿:“再见,张明明!”
“……”张明明立在车旁,目送这一辆粉红色的保时捷缓缓启动。
谭夕源坐在后排举起小狗挥爪:“走了啊张明明,谢谢你帮我治狗。还有李红我带走了!”
张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