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8.狼狈的傅令真
林称心脖子以上滚烫，身上却很冷，傅令真搂住他，另一只手上下抚住林称心的脊背，他才发现原来林称心单薄的脊背是那么的硌手，他的脊柱用手摸过去都能有浅浅的突起，这还是回到S市一学期的结果，他烧得发抖，不断地喊妈妈，奶奶，他的生命里没有哥哥和爸爸的温柔存在，对母亲的渴望是一个孩子的原始渴望，对奶奶则是林称心的现实。
傅令真看他因为发烧而粉红的颧骨和因为呼吸不畅微微张开的嘴唇，一种酸涩的感觉从傅令真心中升腾而起，傅令真呆呆地看着怀里的林称心，想起他们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傅令真还有亲生父母，隔壁的林叔叔和顾阿姨生了小弟弟，他长得那么可爱，让小小的傅令真不敢碰他，美好到这场梦在睡梦间只要碰到就会消失。
傅令真抱着林称心，下定决心还是要带着林称心走，他不能忍受林称心在这间屋子里发烧到白天。等被子里温暖起来，傅令真才起来，他准备连夜带着林称心去路上拦车去市里，可惜的是，傅令真虽然把卡给了他们，半夜起床还是发现，自己的手机和包里的一些东西不见了，傅令真闭了闭眼，没想太多，可惜的是，大门也被从里向外锁住了，傅令真根本没办法出去。
联想到周迪的出现和陈旭辉的表现，傅令真知道他们不暂时不准备让他们走了，为了钱，还是为了什么，更糟糕的是傅令真感觉自己也有点昏沉，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完全可以翻墙出去，可是现在还有发烧的林称心。
傅令真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陈奶奶坐在林称心的床边，她身形有点佝偻，脸上是辛苦劳作留下的皱纹，她握着林称心的手，听见了傅令真回来的声音，陈奶奶站了起来：“他们把门锁了吧，你的东西呢？”
“手机都没了。”
陈奶奶咳了两声：“他们不让我和小黎联系，我的病根本没有那么重，只是骗小黎回家要钱，我这里有钥匙，你们走吧，别让小黎回来了，以后都别来了，你们才是一家人。”她说着把钥匙递给了傅令真。
傅令真知道林称心一直惦记着陈奶奶：“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陈奶奶摇摇头：“我没事，啊他们拿到了你的钱就会走了，不会把我怎么样，小黎快烧糊涂了，你们快走吧。”她说着，声音有点哽咽。
傅令真知道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只好赶紧给林称心穿好衣服，背着林称心走出了陈家。
已经凌晨了，所幸陈家离国道近，这里处于G市和另一个市的边界上，平时车多，傅令真扶着林称心靠在自己身上，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一辆私家车愿意停下来：“哥们儿，大半夜你们干什么呢？”
傅令真捂好林称心，怕他又着凉：“不好意思，我弟弟晚上发烧了，我现在身上没有现金和手机，麻烦您如果去哪儿能不能把我们带到最近的医院，他烧到四十度了。”
司机听他口音不像是G市人，又看见他二人衣服上的商标以及长相，感觉不像是什么坏人，才开口：“上车吧，我正好要去市里，一大早的生意，你们也是赶上了。”
傅令真赶紧上了车：“到了我去取钱，多谢了。”
司机哎呀了一声：“就带你们一程，谢啥啊，你弟弟看着也不小了，裹那么严实啊？”
傅令真看了看躺在怀里的林称心：“嗯，不小了，家里很金贵。”
司机笑了下：“我们家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小男孩嘛，摔摔打打的，没啥事。”
傅令真没接话茬儿。
林称心自从上了床就没感觉了，浑身都一阵冷一阵热，只感觉自己被抱来抱去，好像是奶奶又好像不是，奶奶身上不会有那种好像傅令真的味道。
林称心醒过来的时候发发现自己不在陈家，而是在窗明几净的医院，他浑身酸疼，手上还扎着针，嘴唇都裂开了，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干瞪眼看着天花板，他转着眼珠看了看周围，傅令真不在。
就这么干瞪眼了十几分钟，有个护士过来看见了：“你醒了？”
林称心了一声，想张嘴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护士看他张嘴说不出话的样子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插上吸管，林称心喝了几口才好一点：“我哥呢，就是，一个挺高的男的。”
护士抬头看了看他的药水，还剩下一些，又帮他调了一下速度：“哦，他把你送来又嘱咐我看着你点就出门了，你饿吗，你哥给你定了饭，给你留了一份早饭。”
林称心现在好多了，感觉浑身虚弱：“那麻烦您拿过来吧，谢谢。”
护士转身帮他拿饭去了，林称心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就从陈家到了医院，他身边就一部新手机，一直到了下午，傅令真才风尘仆仆地回了病房，这个时候的林称心已经打完针，好多了。
他倚坐在床上，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护士正在给他拔针头。
傅令真把手里买的一些水果放在了桌子上，林称心才刚发现他走了进来：“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他的语气很急切，因为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整个白天，林称心都在想傅令真去了哪里，林称心发觉他身上的衣服有点皱，头发也远不如平时打理得那么整齐，脸上甚至还有点胡渣。
林称心很少，或者说没有看见过傅令真这么狼狈的样子，实际上，今天的傅令真确实狼狈了一整天。
把林称心送到急诊之后，林称心连忙去附近的提款机去了一些现金交给司机和充到医院卡里，又去买了两个新手机，折腾的做完检查，天已经亮了，幸好的是身份证还是贴身放着的，傅令真赶紧去挂失了电话卡，又补办了一张新的，一早给林一成报了个平安，林一成问他昨晚怎么不接电话，傅令真只好说自己和林称心太累了。
林一成没有多问，紧赶慢赶的，傅令真又回了林称心家附近，
陈奶奶的事情，傅令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他取了一些现金，走到了陈家村的书记家里。
陈家军一看见这个年轻人，虽然他的衣服皱了，但是面孔俊秀，陈家军把他迎了进去。
傅令真一上来就交代了来意：“我是陈黎的亲哥哥，你好。”他不想多解释自己和林称心的复杂关系，只说自己是哥哥。
陈家军点了支烟：“哦，这事儿我知道。”
傅令真在陈家村打听了一阵儿才决定来陈家军家里：“我们听说陈黎的奶奶生病了，这里是三万块，拜托您没事就去他们家看看陈奶奶，我加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另外一万是给您的辛苦费，你看怎么样。”
陈家军皱了皱眉：“你这是干什么？陈黎奶奶本来就是我们本家的人，我还是村官，不用你给钱我也会关心她，这三万块我会把明细给你，另外一万你收走吧，年轻人，钱不好挣。”
傅令真又和他寒暄了一会儿，最后请他吃了顿饭，有时候对于善意的人，真诚的一顿饭比钱还有重要。
一直吃到下午，傅令真才回了医院。
来回车程就要四个小时，幸好的是，一回来，林称心的病似乎就好了大半。
林称心拔完针想下床去上厕所，却觉得浑身酸软，腿都打着颤，傅令真站在他旁边一只手横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护士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开玩笑：“不知道的以为不是弟弟，是哪里来的林妹妹。”
林称心又要强上了，不想傅令真扶他，可惜傅令真力气大得很，林称心还没开始挣扎就动不了。
只好让傅令真抱着他。
到了卫生间，林称心见傅令真还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硬着头皮问：“你可以出去了。”
傅令真背过身：“你上吧，我怕你摔倒。”
林称心脸红得血都要滴下来了：“你在我上不出来，你去门外吧，我有事你也能听见。”
傅令真才出了门。
林称心上完厕所感觉好了不少，傅令真看着他躺下，林称心又问他：“你还没说呢，你今天一天去哪了？”
傅令真觉得也瞒不住，说出来也会让林称心更安心些：“找人让他照顾一下陈奶奶，都按安排好了，你暂时不要担心。”
林称心听他说这些，没有想到傅令真居然愿意管，而且因为这事出去奔波了一整天，林称心知道，傅令真肯定花了不少钱。
他又问：“那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傅令真把昨天他发烧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林称心笃定，昨天是傅令真一直抱着自己，他想开口说谢谢，却觉得怎么谢都不够，怎么说都不能表达，他刚和傅令真吵完架，傅令真控制欲强，可是自己说话也不好听，可是就是这样，傅令真帮他打点好了一切，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管。
林称心低着头，觉得自己嗓子发紧头脑发昏，口腔里都是苦味，因为发烧的缘故他还是有点发晕，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谢谢你。”
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形成了一个真空玻璃罩，住院部很吵，两个人却都很安静，一个低着头坐着，一个站着。
傅令真心里也不好受，不是因为奔波不是因为狼狈，他有接受所有事物的能力，却难以忍受林称心仅仅是因为他做了这点事就愧疚难当的样子，本来，傅令真就应该做。
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林一成的电话打破了这场寂静。
响的是放在抽屉里的一部手机，那是傅令真给林称心买的新手机和补办的电话卡。
